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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之死~大家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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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7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人花了好久的时间终于找到的极品推理小说~麒麟之死
在这里推荐给大家看看 是个中篇的推理小说适合耐心的同志可~个人强力推荐

麒麟之死
作者:罗修

                 第一章

  我不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所以当我在开始讲述这个有关小艾一生命运的重要故
事时,我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对了,按照故事三要素来说,我首先应该介绍一下这个
故事发生时的时间和地点。对,那是一个非常的时期,2003年的春天。想必每一个不是
生活在真空中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时候。非典肆虐的2003年春天,一个不祥而且多事的
春天。因此这个案子从开始时就不论在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显得那么的黑暗。天时的
黑暗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说说地利的不顺。正是因为天时不利,所以城市里才有了大
规模道路翻修的机会。而正是因为道路的翻修,城市的相对封闭,这个案子才会就此发
生。虽说两者之间不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但也不能否定如此环境对案件的促生作用。
不过值得讽刺的是,正是因为这个促生案件发生的环境才使我们有条件在最短的时间内
找出真相。

  对不起,罗嗦了半天好像什么也没讲明白。不过请各位原谅我的任性,因为我还想
要继续放肆地胡言乱语几句。谁都明白日益增长的城市GDP 产值必然促使交通的大改造,
而非典时期的全封闭环境正好给城市大翻修创造了机会。不过这个重大工程的直接后果
是把我们的生活的城市变成了一个杂乱不堪的大工地。且不说交通混乱给出行带来的不
便,就拿这满天飞舞沙尘,就使我们这座拥有2500年历史的江南水城变成了“江南塞外”。

  就在这个以口罩和纱巾为时尚的四月里,一个发薪水的日子揭开了福布斯排行榜上
那个标价五亿美元的大富商——齐临蕴谋杀案的序幕。

  我记得那是个星期三,新换工作后第一次接到杂志社总会计师递给我的斩新银行卡。
然后我就兴奋而又迫不及待地给小艾打了电话,一边得意洋洋地偷瞄好奇地望着我的总
编辑,一边在电话里邀请她晚上在我们市里一个很有名的餐馆吃晚饭。

  小艾在电话那个咯咯一笑,同意了。

  非常时期里,原本生意火红的餐饮饭店变成了落难的凤凰,即使是像“天竺楼”这
样的饭店中的帝王,也同样难以幸免遇难。原来一个可以容纳两百张桌子的大厅里,这
个时候,加上我也只有两桌三个人。一排准失业预备役的服务员像枯萎了的黄花菜一样
撅在那里,如丧考妣。

  我把我的视线从那些人身上移开,穿过八张桌子,射向大厅另一头的用餐者。那一
对同样是两个不怕死的年轻男女。男的大概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从穿着打扮看来不算是
富有。一件黄西装,一件黑衬衫。因为脖子上没有系领带,所以领口上的那颗纽扣是开
着的。我在心里面判断他是那种浮夸而没有内涵的家伙,而且我肯定,他桌子下面翘着
二郎腿。和他在一起的同伴长得有些姿色,身材高挑,体态丰满,那张瓜子脸上画着浓
烈的彩妆,颇显世故与冷酷。

  那个男的似乎发现我在观察他们了,于是点上一支烟,把脸背过我去。
mpanel(1);
  “嗯哼。”我无聊地喝了口茶,看看手表。

  17:29,离约会时间还差一分钟。

  漂亮的女人不管走到哪里,总会受到人群的关注,所以我一看到那排站着的男服务
员变得生机勃勃起来,我就知道小艾来了。果不其然,穿着粉红衣裙的小艾走进门,向
我这边张望。我向她招招手,发现对面那个男子也是煞是惊奇地抬脸看小艾。我笑着站
起来给她拉出一个椅子,然后指着她手中的黑色面纱问:“咦,小艾你什么时候去的阿
拉伯啊?”

  “上个礼拜。”她也是笑盈盈地回答着我,把面纱塞回她新买的手提包里,又从里
面抽出一包面巾纸。“等我一下。”她向近身的服务员询问了盥洗室的位置。

  “祝贺你第一次领薪水。”补妆完毕的漂亮女生坐下喝了口茶,接过我递去的菜单,
笑道,“既然说你买单,那我可要点最贵的菜。”

  “当然了。”我说,“不过纠正一下,我不是第一次领薪水。”

  “对的。应该是新工作的第一份薪水。”

  “Yes ,那么就请你点菜吧,海参、鱼翅、鲍鱼、龙虾,请别客气。”

  “我当然不会客气,一定吃穷你。”小艾说着,点了以下四份菜:拌海蜇、腌鸡翅、
蒸白鱼、烤大虾。

  我们对视一眼,相互哈哈大笑起来。

  “来,再来一份蔬菜沙拉,一个老鸭煲,还要一盒鲜牛奶,一大杯榨橙汁。”我开
心地大声点菜。

  “干杯。”

  几分钟过后,服务员送上点上的饭菜。小艾调制了一杯果子奶(牛奶+橙汁),举
起它向我庆贺。我也很高兴,吃上一筷子海蜇,然后和她海阔天空的聊起来。从市政府
的道路建设一直说到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调查;从果子狸体内的变种冠状病毒一
直说到QQ上的非典行性恐龙美眉。

  “你知道,自从流行了口罩、面纱以后,半脸美女就越来越多了。”

  “这是时尚。”小艾夹了一只虾,“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带面纱的女人一定比带
口罩的漂亮。”

  “Yes ,for example ,our Miss Xiaoai.”

  “哈哈哈……”她发出铜铃般悦耳的笑声,把剥开的虾皮扔到盘子里面,“那么你
呢,Little Mule 新工作怎么样?”

  “没意思。”我说,“都是些纪实的公安小说,无论是作者还是罪犯,都缺乏想象
力。一月份的故事是擒拿大毒枭,二月份是捣毁贩毒团伙,三月份就是打击摇头丸。若
不是这种杂志大多靠硬性强制订阅,我肯定它的发行量不会超过一千份。”

  “这样,你还进去干?”

  “要改革吗,当然要我这样的新鲜血液了。我正决定明后天去拜访一下网维,向他
约几篇稿子。”

  “网维?”小艾眨了半天眼,说,“就是那个市公安局的特别顾问,被媒体称作公
民侦探的网维?”

  “媒体还有这么个说法呢:张局长的秘密武器是网维,佟老头的秘密武器是小艾。”
我又给她倒上一杯果汁。

  “这个媒体的发言人是?”

  “小骡子是也。”我眉飞色舞,举着筷子,张牙舞爪。

  “我猜也是。”小艾托着下巴的左手轻轻敲她的脸颊,微笑着问,“你认识网维?”

  “他是我的学长。只不过我入学时,他已经毕业了。”

  “那就是不认识啦。”

  “不对,他有来学院讲过课。从性格上来说,我们是很相似的人,所以……”

  “物以类聚啦。”小艾一语中的得评论说。

  “说的不错啦,我还记得当时他讲的那课的内容,是关于侦探小说的案例和现实犯
罪的关系。”

  “哦,讲些什么内容啊?”

  “就是……怎么说呢。是一些关于他办案的经验。”

  “就是什么啊。说说嘛。”小艾娇嗔着,“我也对这个公民侦探很感兴趣嘞。”

  “你感兴趣?”我抬起脸,望着她说,“人家可是已经结婚的人啊。”

  小艾暴笑。一边忙不暇地拿过餐巾纸把喷出的果汁擦干净,一边说:“我的意思是
说也许有一天我会犯下一个案子来挑战这个公民侦探的。”

  “什么?”

  “别吃惊。小说里都有的,名侦探难以战胜的对手,一般来说通常是貌美而狡诈的
女罪犯。”

  “莫里亚蒂可是男的。”我说。

  “所以他输了,艾琳? 埃德勒才是福尔摩斯承认失败的女人,不过我比较喜欢米莱
迪。”

  “米莱迪……那是《三剑客》里那个女伯爵吧?”

  “完全正确。”

  “别。”我苍白着脸,摆手说,“如果你变得和那女的一样,我会发疯的。”

  “你发疯就发疯呗。”小艾说,“那关我什么事啊,你是我什么人?”

  虽然我明白她那是在开玩笑,但我的心情还是一下沉重起来。愣愣地拿起勺子,喝
下两口汤。

  “怎么了,你?”她察觉出我的不快,“有什么不高兴的,告诉你小艾姐姐。”

  “小艾……姐姐。”我突然大声叫起来,“我可是比你大。”

  “哦,不好意思。”她又从盘里夹了一只虾,“我把你当成我店隔壁王阿姨家养的
那条哈巴狗了。小白它不高兴的时候,就和你一个表情。”

  “什么?”我惊叫的声音把这厅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非常尴尬而又
不好意思地降低嗓门,质问她说,“你把我比作你店隔壁王阿姨养的狗?”

  “嘻嘻……”她避而不答,而是把剥了虾壳的大虾肉放到了我盘子里,“吃完饭,
去跳舞吗?”

  “好的。”我又兴高采烈起来,欢乐地把她给我剥的大虾塞进嘴。

  “唉。”小艾一声叹息。我听到她轻声咕哝着说,“果然和小白一样啊,一吃东西
就开心。”

  我,厥倒。

  女人心啊,海底针!

  我们着实是犯了一个愚蠢又可笑的错误,竟然忘了在这非典时期,全市所有的舞厅、
娱乐场所都已经全部停业关闭。看着那铁将军把门的舞厅,彼此面面相觑地苦笑起来。

  “哈哈……两个笨东西。”小艾自嘲着说。

  “那么现在怎么办?”

  “你累了吗?”

  “当然不。”

  “那么就一起散会步吧。好难得今晚上月朗云稀的。”

  “好的。”我说,“可以陪小艾小姐散步,是我的荣幸。”扮了个鬼脸,我很绅士
地走到他的左面,小艾竟然伸手挽起了我的胳膊。

  新修葺的河滨小道沿河而走,弯弯曲曲地伸向前方。小路两旁的街灯这个时候还没
有安装完毕,前方是黑洞洞的,只有一丝淡淡的月色,颇显神秘。如果这个时候,前方
突然闪出一个黑发飘飘的白色身影,那味道可就更浓了。但是,想象终久是想象,现实
可不会因为我的胡思乱想而刹那间就变得千奇百怪起来。

  “唉,如果这个时候,河面上突然浮出一具无名女尸,那就好玩了。”我轻声轻气
地对小艾说,“你,怕鬼吗?”

  “鬼?”小艾缩了缩身子,走到我身后,颤声说,“你别吓我哦。”

  “你害怕。”我得意地说。

  “你不怕?”她瞪了我一眼。

  “当然了。我是男子汉,怎么会害怕。”伸伸胳膊,踢踢腿,我更忘形了。

  “真的假的啊?”她的声音充满不屑与怀疑。

  “当然是真的。”我煞有介事地说,“告诉你哦,我们大学里就有一个落水鬼,我
见过。有一次晚自习结束,我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走着走着,两旁的路灯突然就
全熄了,接着前面蹦出了一只鬼。”

  “我来猜一下,一定是一只漂亮的女鬼啦?”

  “不错不错。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女鬼,其实应该说是白色的衣裙,只是被血染红
了。那只女鬼的头发也是红色的,留得并不长,但完全盖住了她的脸。她跳到我的面前,
然后张开嘴,嘶哑地对我呻吟道……”

  “先生,我死的好惨嘞,帮我报仇啊。”我的耳边响起这样的话,同时在那一刻一
只冰冷潮湿又尖锐的手爪卡住了我的脖子。我僵直住身子,缓缓地转过头,只见一个穿
着粉红色衣裙,红发盖脸的“女鬼”站在我的身旁笑得浑身哆嗦。

  “嘿嘿……装神弄鬼者终被鬼所吓。”她拨开红发,露出那张调皮的脸。

  “你以为我被你吓到了。”我装腔作势起来,说,“我当然知道是你了,我不过是
故意装出被你吓到的样子。”

  小艾的右手掩到鼻子上,毫不留情地扇起来,“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打肿脸充胖子
了。”

  “哼。”我鼻子出气,“不过你的爪子还真尖呢。就像猫一样。是不是你们女人个
个都留着长指甲,可以随时随地做凶器啊?”

  其实客观评价的话,我应该说小艾的指甲修剪得很出色,长而整齐,尖而不利。涂
着一层透明的指甲油,既是在淡淡的月光下也闪着光泽。

  “胡说八道?”小艾生气地拧了我一把,“别以为你们男人就不留指甲。我刚刚还
看到一个留着长指甲的男人了。”她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月亮,沉思着说,“对了,那
个男人……”

  “那个男人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她激动地一拍手,“我刚刚就觉得他面熟,他是王阿姨的儿子。”

  “就是你店隔壁养条哈巴狗的王阿姨?”

  “是啊。一个不肖子,整天在外面胡天胡地,等到没钱了,就回家来骗老娘的钱了。”

  “哼,那种儿子,一看就知道是盲流一个啦。不过,竟然还有女孩自会喜欢他。”

  “你难道不知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小艾引经据典说,“不过那个女的不会
是他的女朋友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啊?”我不服气问道。

  “因为我也是女人啊。”小艾的回答根本就没有说服力,“不过我也猜不出,那个
女人是他的什么人。”

  “原来我们的福尔摩斯小姐也有猜不出的时候啊。”我讥笑她。

  “哦,那你呢?你难道看出了什么蹊跷?”

  河滨小道在我们的面前中止了,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大片巨大的草坪。小艾轻巧地跨
上去,坐到了一堆隆起的地面上,“其实我知道那个女的是个秘书哦。”

  “何以见得?”我顺势坐到她的身边。

  “指甲啊。她的指甲没有留长,两手的中指和食指指甲都有磨损,这是长期敲打键
的特征。同时她的脸又是那种很世故的,化妆技巧也老练,这又说明她经常忙于交际。
这两点综合一起的话,不是说明她是一个大老板的女秘书?”

  “呵呵,巫女。”我说,“如果你生活在欧洲的中世纪,你会被火刑的。”

  “是吗?”小艾睁大她的双眼,“今天是四月三十号吧,我记得这是女巫聚会的日
子哦。”

  “沃尔珀吉斯之夜,女巫们骑着扫帚聚到一起,在草坪上跳舞。”

  “女巫的舞蹈?”小艾站起来,摇曳起她婀娜的身姿,“是这样跳的吗?”

  “看来是不错。只是可惜……”我被她优美的舞姿所陶醉,“你的打扮不像女巫,
如果穿上一件黑色的长袍,再戴一只尖尖的帽子,就好了。现在……”

  “现在怎么了?”她停下来问我说。

  “现在你的打扮,像电影中的阿拉伯女郎,对了面纱。我刚在餐厅看见你时,脑子
就老是显出跳肚皮舞的情景。”我笑起来,小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上面纱,逼到了我
的跟前。

  她的双瞳一时间变得忧郁起来,泪水盈眶地看着我,跪下来,呜咽道:“伟大的苏
丹,请今天晚上不要杀我。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了,辛巴达遇到那条喷火的巨龙后……”

  “哈哈哈哈……”我再一次捧腹,实在是佩服自己面前的女孩,她不去做演员实在
是中国娱乐界的最大悲哀,也是其他女演员的万幸。

  “那好吧,皇妃。”我试图扮演起那个天方夜谈中的变态苏丹。但是在她濯濯双瞳
的注视下,我根本没法发挥那本来就蹩脚得无法评价的演技。心底的感情涌上来,我一
手搂住她的肩头,一手拉下她的面纱。

  我俯下身子,想要吻她。可在那一瞬间,小艾伸手推了我一把。

  “别。”她匆忙地站立起身,走到一边。“对不起。”

  我不语,也无法言语。矛盾的我沉下头,用手拔起刚刚植下的小草。

  “我喜欢你。”我支吾着说。

  “我也是。”她站在离我四五米远的地方,望着天上那一弯晴朗的新月,“你这个
人老实,憨厚,是个好人……”

  “不。”我打断她。勇气和血气同时在往上冲,我站起来,认真的注视起她,等她
的明眸与我对接。

  “小艾,我……”

  “你什么?”我发现她尴尬的笑着,但在笑容中充满着一股渴望之情。

  “我说我……”

  我憎恶我的怯懦和犹豫不决。就在我第三次鼓起勇气,准备对她说出压藏在心底的
三个字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个气氛。

  刹那间的机会转瞬即逝。接电话的小艾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

  “王阿姨的电话。说我妈妈刚才突发脑溢血,送了医院。”急促而紧张的语音中带
着一丝哭腔。小艾说着,跳出草坪,急急忙忙地奔向大路去找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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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前天晚上在慌忙弄错了一件事,小艾的妈妈不是因为突发脑溢血送的医院,而是因
为心肌梗塞。虽然经过抢救,顾阿姨的性命是抢救了回来,但情况不容乐观。

  她的主治医生陈尘大夫昨天沉着脸,把小艾单独拉进办公室,对她说:“你妈妈的
病情很严重,有几根血管已经完全堵塞了。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才行。”

  “陈大夫的意思是说,我妈妈得心脏要开刀?”

  “对。不过具体要搭几根桥,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会在明天
给你妈妈做一个心脏造影。”

  “心脏造影?这又是做什么?有危险吗?”小艾紧张地问。

  “也算是一个小手术,因此我们不能保证说没有一点危险。”陈医生露出笑容,
“但是请你放心,这样的造影手术,这两年我们已经做过了一百多起,还没有出现任何
问题。它是我们用来确定具体手术方案的,不能不做。”

  “就像情报调查一样?”

  “对。”陈尘又笑了,“这个比喻很像我一老同学的话。”

  “好吧。”小艾叹了口气,在手术书上同意签字,“需要今天缴费吗?”

  “不用。”陈医生说,“明天早上手术之前你缴费就可以了。”

  说完,他和蔼的与小艾道别,去了ICU 病房。

  此时此刻,小艾坐在造影室门外的长椅上,不安地折叠着手中的那块黑面纱。我坐
在她的旁边,想要给她一些安慰,却想不出说什么话才好。

  “小,小艾……放心。”

  “我知道,陈医生说过没事的。”她这么回答我,手里第十次透开折叠起来的面纱。
“我是在担心之后的事。”

  “你担心你妈妈的心脏搭桥手术。”我去拉她的手,她顺从地给我握住,同时点点
头。

  造影室的门打开了。一辆手术车推了出来,上面躺着一个裹着白色被单的人,正是
小艾的妈妈——顾番红。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看见小艾走上前,就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没事,一切都很好。”
mpanel(1);
  “嗯。”小艾挂着泪眼笑起来,说,“妈妈先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去买早饭。”

  “我不饿。倒是你,早上吃过了没有?”

  “吃了。”小艾说了个谎。

  我知道,小艾因为担心,到现在一直滴水未沾。陈医生也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依
旧严肃而和蔼。他走到手术车的旁边,告诫小艾道,“具体的结论,我们明天会诊后会
得出。现在,请注意你妈妈腿上的伤口。在伤口凝结以前千万不能移动,那里是大动脉。”

  小艾吓了一跳。“好的。陈医生,我们稍后再谈。”她急匆匆地跟在推车旁跟着两
个护士,向病房走去。“小罗,谢谢你陪了我一上午。你也该去上班了吧。”

  “是的。”我站在原地和小艾告别,等转过过道的拐角后,我回身追上了陈医生,
“陈尘医生,请等一下。”

  他停下来,回头看我,问道,“有什么事?”

  “她妈妈的病情很严重吗?”我开门见山地说,“是不是要搭不止一根桥?”

  陈尘认真地看起我来,最后实话实起来,“有两根完全堵塞,一根堵了百分之七八
十。起码要搭三根桥。”

  “那么以这个医院的水平,你们手术的成功把握有多少?”

  “不大。”他回答,“如果是一根桥,我们完全没问题,两根也可以,但三根就有
些麻烦了。”

  “那就是说在我们这里没法做了?”

  “不。”他摇摇头,转而又笑了起来,“因为这两天,正好有北京的专家在我们医
院。如果他们同意做的话,相信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北京的专家,是那几个吗?”我随口说了几个以前认识的专家。

  “你很懂行啊。”陈尘笑道,“所以你看,你朋友的妈妈很幸运。刚才我已经说了,
需要会诊,等详细情况了解后,我们就能制定手术方案。”

  第二天,陈尘医生和来自北京方面的心血管权威对小艾妈妈的病情进行了会诊,并
且同意做这个手术。陈医生在把所有的详细情况给小艾解释说明了以后,等待她的是又
一次的签字和高昂的手术费用。

  小艾的心里是高兴的,但对于那手术需要十万块钱,她却笑不起来。就现在她所能
拿出的一切,包括存款和现金也不过四万五千多一点。

  我说我可以借两万块钱给她,但是她拒绝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她坐在她花店的厅堂里,身后的桌子上放着
粥和咸菜。

  “为什么?”我问她。“现在是治病的时候,你何必跟我客气。”

  “不,我不是跟你客气。其实我还有办法筹到钱,所以谢谢你的帮忙了。”

  “你有什么办法呢?”我怀疑道,“如果说以前,你花店的生意兴隆,说不定还有
办法。但是现在,就这个该死的非典。你能有什么办法?”

  “放心吧。我不会去偷抢扒拿的。”她忽然笑了起来,“你看我长的还不错,如果
去钓个有钱的公子哥应该还没问题吧?当然了,我还可以去买彩票,说不定明天就中个
五百万了。”

  “小艾……”我说不出话,也不知她前面那句话的意思是真是假。“凭你的姿色,
我想威廉王子也逃不过吧。”悲哀地说着不正经的笑话,我们俩笑起来,心里面都不是
滋味。“小艾,你怎么去弄钱我不管了。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又有什么事了?”

  “从今天起,你的一日三餐有我负责。”我口气强硬地说,“你看看你,比起那天
吃饭的时候,你的人整个瘦了一圈。”

  “那好吧。”她把头转开,去看身旁的那一篮子康乃馨。“不过,你烧饭的手艺如
何呢?”

  “差强人意。”

  小艾努努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我明白她的心里打着疙瘩,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解
不开的。不过,我期望她能早日恢复平日里“口蜜腹剑”。

  小艾啊小艾,最近比较烦。

  按照约定,第二天中午我给小艾送来午餐,是我亲手做的烤牛排和罗宋汤。小艾看
着我从微波炉盒里倒出的有些黑的牛排,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这个就是你做的牛排?
样子不怎么好看啊,”她突然抽抽鼻子,“不过闻起来好香。”

  “再尝尝味道如何?”我怂恿着,将牛排放到她手边。

  “等我洗手。”她跑到洗手池边,仔细地打起肥皂,用水冲。“好了。现在,我可
以尝尝了。”她直接用手抓起一小块牛肉,塞进嘴里。圆圆的脸蛋皱成一堆,接着舒解
开来,“哈,味道不错啊,就是咸了一点。”

  “嘿嘿……”我得意之极,又拿出一包白面包,“怎么样,我的厨艺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你的烤牛排怎么做的?”

  “这个可是秘密哦。除非你求我教你做。”

  “求你,才不呢。”小艾突然把吃了一半的面包牛排放到她小小折叠桌上,站起来,
走向门口。

  “您好,要买什么花吗。”

  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走进花店,看看店里的花,看看小艾,“您就是小艾小姐?”

  “对,您是谁?”

  “我叫江泉,是白水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江泉和白水律师事务所这两个名字瞬间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不就是网维大哥的太太
吗?

  “律师?”小艾有些疑惑,随口问,“找我是关于贷款抵押的事吗?”

  “哦,小艾小姐有贷款抵押吗?”江泉律师拿下她的墨镜,露出一张端庄美丽的脸。

  “不是因为这事?那是为了什么?”她又把视线转向她的花丛。

  “是有一份关于你的遗嘱。我特意按照立遗嘱人的嘱咐,来把这份遗嘱的副本给你。”
江泉律师从她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

  “是谁给我留的遗嘱?”小艾这个时候更加的莫明其妙了,但是脸上却有一层欣喜。
我明白,这个时候钱对于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刚才她所说的贷款抵押,我想一定是她
为了她妈妈的病,将花店做抵押去银行贷款了。

  “立下遗嘱的是齐临蕴先生。”

  花店女老板脸上的血色褪去,苍白而又难看地望着江律师,把接到手边的遗嘱副本
又推了回去。“那个男人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江律师显然被小艾坚决的回拒给弄怔住了,呆立了一会儿,笑起来,“你父亲料到
你的反应会如此。”

  我大惊,和小艾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小艾的父亲居然还活着。原来还一直以
为她爸爸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呢。她竟然从来没对我说过,真枉费我们做了将近
八年的朋友(我这么想,实在是有些小心眼)。

  “齐临蕴。”我念叨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熟啊,难不成——”我叫起来,
“江律师,是今年上福布斯排行榜的那个齐临蕴吗?也就是被人称为金麒麟的那个,建
筑业的帝王。”

  “是啊。”江泉律师回答我,“这不是小罗吗?我刚才都没注意到你。”

  “是啊,江律师。”我向前走上两步,劝慰发愣的小姐说,“小艾,我不知道你跟
齐临蕴之间有什么便扭。但是江律师来这里给你这份遗嘱的副本,是她的工作。你不能
让她为难。”

  江泉露出微微的笑容,又把那份遗嘱递给小艾。

  刚刚低着头的小艾,厌恶地瞪了我一眼,接过遗嘱。

  齐临蕴的遗嘱(副本):我齐临蕴,江苏省S 市人,今年五十二周岁。我在精神状
态完全正常的情况下,委托白水律师事务所的江泉律师为我立下此份遗嘱,并指定她为
我故世后的遗嘱执行人和财产保管人。

  在我死后,首先有江泉律师和张继刚先生将我的所有资产进行评估,然后以全部资
产的0.05% 作为白水律师事务所的委托酬劳,之后再将剩下的财产作为本人的最终遗产
进行分配继承。

  在继承我的遗产时,可以按照以下三种情况进行分配:第一种情况:如果我的女儿
小艾在我死后同意继承我的遗产,她将继承我所有遗产中90% 的份额;剩下的10% 有我
的儿子叶欣胜继承。

  第二种情况:如果我的女儿小艾在我死后不愿意继承我的遗产,我遗产的10% 将有
我的儿子叶欣胜继承;余下90% 归有麒麟集团托管,白水律师事务所负责监督,直到小
艾继承或者不能继承。

  在以上两种情况下,若叶欣胜不能继承,则所有遗产归小艾一人全部继承。

  第三种情况:如果我的女儿小艾不能继承遗产,则将所有遗产按比例分别有以下五
人继承:叶欣胜15% 、叶灵敏10% 、顾番红10% 、彭宇琼10% 、张继刚5%,剩下50% 变
换成资金后,作为麒麟集团上市股份的当年红利进行分配。

  在第三种情况下,无论哪一位继承人不能继承,其应继承部分归为麒麟集团上市股
份的当年红利,与原来50% 的红利一起进行分配。

  注:本遗嘱所指的继承人不能继承:特指继承人死亡或者继承人被法律剥夺继承权。

  遗嘱签订人:齐临蕴(盖章)

  遗嘱签署见证人:江泉(盖章)

  倪可儿(盖章)

  2003.5.5“哈……”读完遗嘱的小艾冷笑一声,“如果他现在死了,我能继承多少
遗产呢?”

  江泉律师也苦笑着耸耸肩,“四亿五千万,美元。”

  这个数字照实把我吓傻了。昨天小艾还在为她母亲做手术的十万块而愁眉苦脸,今
天就有机会继承三十六亿人民币了。

  “小艾。”我认为她应该同意接受继承这份遗产。

  “不,小罗,我不会去继承的。”她明白我的意思,坚决地否定了我的主意,“江
律师,您以律师的身份来这里,向我告知遗嘱的事,您的义务已经完成了。您是小罗的
朋友,如果您愿意留下来玩玩,我很欢迎,但是……”

  “小艾小姐,我想我仅仅完成了一个义务?”江律师打断她下逐客令,说,“我今
天来这里还有另一个任务。不过这个任务,我恐怕我不能完成了。”

  “哦,您还有什么事吗?”

  “齐临蕴先生还要求我约你和他见一次面。”

  江泉律师她果然是个聪明人,已经理解到小艾心里对齐临蕴的恨。不再对她说“父
亲”这个词了。

  “见面,他要见我干什么?”

  江律师一时无言以对,她总不能对着小艾说,“你父亲想和你见面,叙叙父女之情”
这种话吧。

  “小艾小姐。我知道我不能说服你,但是约会的时间地点我还是应该告知。如果你
改变主意的话,明天晚上七点半,齐临蕴先生会在贵都酒店的湘竹厅等你。”

  说完,她不等小艾的回应,大步向外走。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很漂亮的康乃馨,
小艾小姐能给我包上十八支吗?还有,那些红玫瑰、百合、薰衣草、满天星……”她真
是夸张,竟然一口气买了两百块钱的花花草草,把她那辆凌志轿车都塞满了。不过也就
是她这买花的举动,化解了她们两个之间本来尴尬的气氛。

  “小罗啊,什么时候有空带着小艾小姐来我们家玩啊。”她挥挥手,戴上墨镜,驱
车而去。

  “她是个好人。”小艾说。

  “对,她是个好人。”我表示赞同。

  “她还希望你今天晚上六点去他们家。”小艾的话吓了我一跳,虽然我确实读懂了
江泉律师的意思,但是没想到……哎,谁叫小艾比我聪明呢。

  “我想她会让你来说服我去见那男人的。”小艾若有所思地说,但却又被她一语料
中了。

  “小罗,今晚上我请你来吃饭,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是要我去说服小艾,让她去见齐先生?”我问。

  “对,你很聪明啊。”江泉律师笑着,给我和网维大哥端上菜。

  “不是我想到的,是小艾料到的。”我摇摇头。

  “嘿,厉害的女人。”网维大哥突然说,“这是我们男人的悲哀啊。”

  “怎么,你有什么悲哀吗?”他夫人唬起脸,质问道。吓得网维大哥愣是像见了猫
的老鼠,瑟瑟发抖。我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怕老婆。

  “小罗,别跟他胡闹。”江律师给我倒上一杯雪碧,“他一天到晚,不见到尸体就
没个正形。我们说正事,小艾小姐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看出来了?”

  “当然,她的心思完全不正常。我大胆的推测一下,是不是她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得了病?急需用钱?”

  我佩服于她的推理。“是的,她妈妈得了心脏病,要进行一个心脏搭桥手术。但是
手术费用很高,我猜她以自己的花店抵押向银行贷了款。”

  “哦,怎么现在银行有医疗贷款了?”网维大哥一副不通世故的表情。

  “怎么会有,我恐怕她是以别的借口向银行贷的款。”江泉律师皱起眉,“这不是
好事。小罗,我还是想让你劝劝她。据我看来齐临蕴不是一个坏人,也许他作为丈夫和
父亲不称职,但绝对还算是一个善良的人。他曾经向希望工程捐款两千五百万,也经常
在各项公益事业中募捐,我们不去评价他这种行为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他知道他的前妻
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会拿出一笔钱来。”

  “但是小艾是不会接受的。”

  “我明白。但是如果让他们父女见一面,说不定他们能互相了解。你知道吗?小罗,
他们父女真的很像,聪明而又顽固。”

  “是吗?齐临蕴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他……”

  “哎,小泉啊。”网维大哥突然打岔,“我们家可是有规矩的,吃饭的时候不谈公
事。小罗你如果想要知道那个齐临蕴是什么人,说服你女朋友明天去见他,你自己也跟
去不就行了。”

  “啊——”我张口结舌,“网维大哥,小艾她不是我女朋友啊。”

  “不是。”网维他眨眨眼,“那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我懂了。是两个胆小鬼。”他笑着,喝可乐,“那么,你那个很要好的朋友的妈
妈住在哪个医院,是第一医院吗?我有个老同学在里面,我可以要他多多关照你那好朋
友的妈妈。”

  “是吗?”我喜道,“那太好了。小艾的妈妈住在第三病区,她的主任医生叫陈尘。”

  “哈……原来就是他啊。”网维站起来,拿起电话,盛气凌人地向他的老同学“下
指示”,“喂,尘子,拜托你件事。我有个兄弟的女朋友的妈妈生病住在你们医院,你
是她的主治医生,你就多多照顾一下吧。……你问我是不是叫顾番红?你等一下。”

  网维大哥回过头。我点头称是。

  “对,就是。好了,你继续值班吧,什么时候有空,叫上老黑来我们家吃饭,我叫
小泉烧好吃的。好,说定了。”

  我才知道,网维大哥他竟然这么神通广大。拥有广阔的社会关系,恐怕是成为一个
大侦探的第一要诀吧。
大自然地板---中国地板第一品牌,高品质环保专家,2012年11月16日于东方巴黎家居广场2号馆山水美食城旁边重装开业~现已新加入由德国-Krono 波兰-Barlinek 葡萄牙-Amorim 丹麦-Junckers 等各类地板的世界第一品牌组成的原装进口区域~欢迎广大新老客户莅临~咨询热线0790-64236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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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齐临蕴,一九五○年六月十九日出生于江苏省S 市。年轻的下过乡,一九七八年回
城后,进入当时市里的城市建设局工作。第二年于比他小一岁的顾番红同志结婚,生下
一女,取名小艾。

  其实单单从齐临蕴给女儿取名就可以看出此人的能力,在这十多亿人口的泱泱中国,
有多少人的父母给他的孩子取名时是不加姓的。齐临蕴这种能力在他考上大学以后,彻
底显示了出来。八十年代恢复高考以后的,齐临蕴以当年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取了上海同
济大学,学习建筑设计,然后又凭借非常优异的成绩去了美国留学,跟着国际著名建筑
设计大师,同乡的贝先生学艺。

  接着就像所有小说故事重发生的情节一样,当齐临蕴留学在美国时,这个年轻有为
又长得英俊潇洒的男子交上了桃花运。他在一生中第二次陷入了恋爱。但比较其第一次
来,在有了富足的物质文化作为这段恋爱的物资储备以后,它就更加得热烈,更加得疯
狂。他忘乎所以地爱上那个比自己年轻五岁的女同学。

  一个八十年代的“陈世美”在大洋彼岸迫不及待地与结发妻子离了婚,然后娶上那
个年轻貌美的叶灵敏小姐。这一年,小艾刚刚六岁,踏入小学一年级的课堂。

  “我想小艾小姐童年时受到的最大伤害恐怕就是他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两人。”网
维大哥喝着他的大麦茶,问我说,“小罗,你觉得你女朋友恨她的父亲吗?”

  “网大哥,你?……”

  “好吧。算我说错了。你认为你那个很要好的朋友恨齐临蕴吗?”他在“很要好的
朋友”上加重音,又暗自咕哝了一句“装腔作势的小鬼”。

  “我认为小艾恨他入骨。”

  “哈哈哈……”网维大笑,“不对。”他说,“从表面看小艾小姐是恨她的父亲,
但在她心里,我恐怕她是深深地爱着她父亲的。”

  “不可能。”

  “不可能吗?”网维反问我说,“你明白人类的感情吗?当一个人得不到爱时,他
才会恨。仇恨是一个人对单方面付出的爱得不到回报时才转变成的另一种极端情感。小
艾小姐爱她的父亲,也希望得到他的爱。但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转变为仇恨。你难道
没有发现吗?这个世界上之后子女仇恨他们的父母,而没有父母仇恨他们的子女。”

  “是因为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不求回报的吗?”
mpanel(1);
  “不错,就是这个原因。”网维显得很高兴,“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爱恐怕就是父
母对子女的爱了。”

  “别在这鼓吹你的歪理邪说了。”江律师说,“难道你认为小罗能用你这套理论去
说服小艾小姐明天去见齐临蕴?”

  “她一定不会在约会的时候去。”网维预言说,“但她会在其他时候一个人去偷窥。
对了,泉,你没留个齐临蕴的现住址给她吗?”

  “我认为她不会想要的。”

  “也是。不过你可以把地址告诉小罗。”他眨眨眼,使我有个感觉,我似乎已经被
他们收买为“汉奸”了。

  齐临蕴在美国学成之后,并没有留在那里定居,相反十分干脆地回了国。他带了那
些年在美国攒下的两万美金作资本,回到深圳后组建了自己的建筑工程队。很有意思,
他似乎是有意放弃了自己学习的专业,没有给人搞建筑设计,相反只按照那些设计好的
图纸给盖房子。

  随着一幢幢拔地而起的大楼,麒麟建筑公司的名声也开始鹊起。不断地扩大,不断
地创收,在三年内,齐临蕴公司从当初的两万美金猛增到一百万人民币。然后他别出心
裁地在深圳贷款建造了他第一幢亲手设计的房子。

  事实证明他的这一手后发制人是相当成功的,已经在建筑上有了高度信誉的的麒麟
公司,现在又能设计最新颖前卫的房子,这样的双重能力使来深圳投资的大量外商港商
指名道姓的要他设计建房。于是麒麟公司一下子变成了麒麟股份公司,这在当年那可是
极少数民营的股份公司。而金麒麟,这种象征古代帝王的圣兽也变成了人们对齐临蕴和
他集团公司的尊称。

  当然,任何公司的发展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的,金麒麟也一样。在一时兴起,盲目地
向房地产进军时,它遭遇了巨大的挫折,差一点变成了这尊圣兽的滑铁卢。房地产泡沫
的崩溃使得麒麟集团损失惨重,若非借着股票上市筹集到资金,现在在建筑领域内执牛
耳的恐怕不再是齐临蕴和他的圣兽,而是牛头马面了。大难不死的麒麟集团以建筑业为
基础,重整旗鼓,终于再获新生。

  在这场危机中,另一件让齐临蕴始料不及的是,他的第二位妻子叶灵敏在一个月黑
风高的晚上离开了正处绝境的他。那个同样六岁的,从小娇生惯养的儿子——叶欣胜,
嘴里咬着棒棒糖,头也不回地跟着他妈妈上了出租车,直奔他的继父家。

  “难怪他的遗嘱里面几乎把钱都留给了小艾。他不喜欢那个儿子,是吧?”

  “确实是这样。”江泉律师说,“我见过那个小孩一面,非常不讨人喜欢。”

  “纨绔子弟吧。”网维说,“那个小孩多大了?”

  “好像也有十五六岁了。”江律师好奇地追问网维道,“你似乎对那个叶欣胜很感
兴趣啊。”

  “我不是对那小孩子感兴趣。我只是认为齐临蕴的遗嘱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我也好奇了。

  “不公平。”网维大哥解释道,“同样的两个孩子,同样两个都没有在身边。可是
一个能继承百分之九十,另一个只有百分之十。虽说齐临蕴的钱多的很,即使百分之十
也有数亿人民币够一个人随随便便享乐一辈子。但是你要知道贪婪是人的本性。如果我
是叶欣胜,我也会这么想,为什么我只能继承百分之十呢?”

  “阿维……”江泉律师突然板起脸孔,有些生气地说,“你喝酒喝多了吧。”

  网维大笑,说,“那就当我酒后胡言好了。一个百万富翁,一份微妙的遗嘱,然后
一起谋杀案。唉,在世界侦探小说史上,这样的故事实在是多得举不胜举。”

  “阿维!”江律师大叫一声,无可奈何地摇摇脑袋。

  一个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网维大哥拿起话筒,“喂,哪位?哦……狄斌你啊
……找小泉,行。是想采访齐临蕴吧?”他坏笑着把话筒递给江泉律师,似乎是猜对了。

  “很抱歉,我不能帮你要求齐先生接受采访。……我是律师啊,我有保密义务的。
……什么?……你知道他遗嘱的内容?……谁告诉你的。……不说算了,你当然也有保
密的义务。……我不会告诉你小艾小姐的地址的,”她回过头,对我眨眨眼,“你要明
白,人家一个女孩子……你还是不要去困扰别人的比较好……好吧……你当然可以靠你
的关系去找地址啦。……不过我提醒你,你如果太咄咄逼人的话,会被人扁的,……真
的不骗你,人家现在就在我家呢……好的,你叫叶月说话。……好啊,好久不见,最近
怎么样?……你现在忙吗……最近好像节目中不见你啊……什么,做新节目了……什么
节目……是吗?什么时候首播,我一定看看……”

  江泉律师欢笑着和电话里的朋友聊天,网维大哥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说,“电话
粥。”

  他夫人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吧,小月,下个礼拜我们聚聚吧。……来
我们家吃饭。……好的,说定了。我把戴旻她也叫来。……行,拜拜。”

  她挂上电话,对网维大哥说,“好吧,我不煲粥了。网维先生。”

  他扬了扬眉毛,“奇怪,狄斌那家伙打电话给你干什么,他应该知道你绝不会泄露
秘密的啊。”

  “是啊,我也有点奇怪。而且你知道吗?他知道齐临蕴遗嘱的内容。”

  “我明白了。他一定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但是不能确定,所以来这里虚虚实实地
探口风。这个家伙,还是被他骗了。”网维大哥右拳直击他的左掌,“只是他的消息是
哪里来的呢?”

  “我没有说,按张继刚的为人和他同齐临蕴的关系也不会随便乱说。那么小艾小姐
不会说,小罗当然有没有说过吧?”

  “对。”我点头承认说,“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那么就是齐临蕴他自己说的啦。开玩笑,这更不现实了。”

  “我想说不定是齐临蕴的秘书泄露的这件事。”

  “就是那个彭宇琼吗?”

  “对。”

  “哈哈……事情越来越热闹了。”网维大哥似乎是在幸灾乐祸,他带着调侃的口气
对我说:“如果我是你小罗,就尽快去和小艾结婚,然后带她离开这个城市。”

  “为什么?”我不解道。

  “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他一咕脑儿地说出好多类似的警
句。

  “你就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人家小艾的妈妈现在正在医院,准备手术呢。”

  “哦,对了。我忘了这一点。”他调皮地笑起来,“小罗,明天上午,你和小艾小
姐再去找那个陈医生。我会让他把所有一切都坦白出来的。嘿嘿……”

  但是,陈尘医生第二天并没有机会和我们好好的谈。医院门口的邂逅,使得这整个
故事的发展大大的加速了。

  我和小艾在第一医院的门口相遇了齐临蕴,当时他正从一辆漂亮的黑色奔驰车里下
来。齐临蕴呆若木鸡地立定在原地,盯着小艾看。小艾也看到他了,但是并没有马上认
出来。

  “小艾……”他叫她的名字。

  “是的,请问您是?”说了半句敬语,陡然间,她的脸色变了,“是你!”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真是太好了!”他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从来没想有到过麒麟集团的大老板——那金麒麟竟然是这样的男人。当然我必须
承认,这个男子极富魅力。他的年纪今年应该是五十二,满头的头发都染成了银白,整
齐服帖地梳向后面,露出他宽阔的额头。一对精明聪颖的眼睛,一个笔挺耸立的鼻子,
一张上薄下厚的性感嘴唇。我赫然发现小艾长得竟然和她父亲有八分相似。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小艾说,“难道……你妈妈病了?”

  的确是聪明人,但是小艾不理会,白了他一眼,径自往里面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小艾带着责备地问我说。

  “我也不知道。”我咕哝着,忽然想到:难不成是江泉律师为了让他们父女相见,
告诉了齐临蕴。不会,江泉律师应该不会那么做的。但是,如果他不是因为这个,又是
因为什么事才来这个医院的呢?

  谜底立刻揭晓,原来齐临蕴此来是为承建第一医院的新大楼签字。医院的院长热情
地接待了这位贵客,然后我看见他和他们热情的攀谈。陈尘医生也走了上去,说了一会
儿,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齐临蕴也回头,微笑着大步踏入医院的电梯。

  小艾望着电梯上去的楼层,脸色更加难看,“这个……”轻轻地骂着脏话,我感觉
她的身子在颤抖。“走,小罗,上楼梯。”

  我了解她的想法,她一定推断出齐临蕴此时此刻正要去看她的母亲。

  果不出所料,医院的院长、陈尘医生,还有其他的专家一起围在顾番红的床边,给
她会诊。

  “齐先生,你放心,这个手术我们一定会好好做的。有北京的专家在,手术成功没
有问题。”

  “那么钱的方面是不是有问题呢?”

  “小艾小姐已经支付了手术费用。”

  “好的。”他点点头,“总之钱的方面你们尽管用,不够的话,直接问我要。”

  “临蕴。”躺在床上的顾番红温柔地对他说,“我怎么能用你的钱。”

  “那你就当用你女儿的好了。”齐临蕴道,“我的钱反正迟早都是她的。”

  “你……”顾番红的脸色潮红起来,“小艾她不会要你的钱的。”

  说着小艾闯了进来,她推开其他那些白大褂医生,对着齐临蕴说,“请出去。我妈
妈不想见到你这个人。”

  齐临蕴微微一笑,反唇相讥道,“你妈妈都没说要我出去,不想见我。你凭什么那
么说。”

  “我。”小艾吃了记败仗。本想叫起来继续反击,但最终忍住了。“齐临蕴,这里
是病房,我不想和你在这里吵架。”

  “那么你想在哪里跟我吵呢?今晚的贵都饭店湘竹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一定奉
陪。”

  “你这无赖。”小艾说。估计这是全世界唯一敢当面叫金麒麟为无赖的人。

  “无赖?”被骂者一点不生气地哈哈笑起来,“如果我是无赖,那么你是什么人呢?
无赖的女儿?”

  小艾的手里腾地挥起来,僵在半空。一字一句地吐话说,“我不是你的女儿?”

  “你不是我女儿,那你的父亲是谁呢?”

  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小艾吵架吵不赢的人了,不但赢不了,而且始终处于下风。我有
些幸灾乐祸了。

  “我没有父亲,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听了这话,差点跌倒。当然这个时间绝不是随便开玩笑的时候。

  可是齐临蕴依旧哈哈大笑,“好吧,如果说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么我就是那块
石头。”

  小艾无言以对,只有一脸的愤慨和无奈。

  “好吧,我们再在这里吵架的话,就影响你妈妈休息了。我走了,还是那句话。想
要找我吵架可以今晚来贵都饭店湘竹厅,或者河畔路十三号,每天下午一点到五点,我
都会在那里的。”

  “你……”小艾拽紧拳头,看着走出病房的齐临蕴,低沉着说,“我永远不想再见
你。”

  说着,双眼里竟然流出了泪水。

  “小艾。”我走到她旁边,犹豫地伸手去搂她的肩头。我翻我的裤衣兜,想找出一
块手帕这类的东东。

  “我没事。”她装作镇静地回答我说,走向她妈妈的床头。

  “小艾……”顾番红欲言又止,和她闲扯起来,“今天中午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这两天累坏了吧,你自己也要小心身体啊。多吃点好东西。看你都瘦了。”

  “没事的,妈。我减肥嘛。”她抬抬胳膊说,“瞧我多强壮啊,还有茧子肉呢。”

  小艾的妈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们走吧,记得回家睡个午觉。”

  小艾点点头,默不做声地走出房间。

  “你还在想你……我是说齐临蕴的事吗?”

  “不是。”

  “真的不是?其实你心底下还是爱你爸爸的吧?”

  “胡说。”

  “昨天晚上网维大哥对我说,仇恨是因为一个人在单方面付出了爱,而得不到回报
时才转变成的另一种极端情感。”

  “歪理。”

  “也许是吧。”我说,“但是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他说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爱就是
父母对子女之爱,因为他们的爱不求回报。”

  这一次小艾没有反驳。

  拎着手里的皮包。她不言不语地踢开小路旁边的碎石头。

  “小罗。”她忽然开口对我说,“你是不是该回你们出版社了,现在都快下午一点
了。”

  “你这么急赶我离开,有什么企图啊。”我笑着问道,“莫非你想一个人去河畔路
十三号。”

  小艾呆立在原地,睁大圆眼看着我,叫道:“不是啦,谁说我要去那里的。”

  “不是吗?那是我猜错啦,”我嘴上这么回答他,心里却确定了她的企图。网维大
哥的猜心术看来果然有一手。

  “如果我是你……”我回想起网维大哥的话,不禁喜忧参半地苦笑起来,“就尽快
去和小艾结婚,然后带她离开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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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0: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曾看到过这样的至理名言:女人是那种姿色再少也会觉得自己姿色很多,衣服再多
也会觉得自己衣服很少的生物。

  小艾也是女人,所以同样喜欢打扮自己,喜欢买上很多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各种
材质的衣裙。平日里的小艾一天之内换上两身衣服是很平常的事,但这段时间里却改变
了。就在这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我看到她所穿的衣服竟然不超过三套,而那身粉红色的
衣裙,我也已经看到她穿了三天。

  “手术的日子已经确定了。陈尘医生通知我是三天后的早上,第一台。”

  “那很好啊。相信阿姨一定可以很顺利的。”

  “谢谢。”她看上去显得有些疲惫,倦怠地对我说,“他们说手术之前一定要补好
身体,这样才能抗得住,恢复快。”

  “对。还有啊,乐观的情绪也非常重要。”

  “我知道,所以这两天我想去医院多陪陪我妈。陈尘医生那已经给我开了陪护证,
可以随时去。只是……”

  “你担心你的花店吗?”我会意道,“我帮你看好了,我把杂志社的手提电脑搬来,
这样那面的工作也误不了。”

  “真的可以吗?”她露出欢欣鼓舞的笑容,“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小罗子,你
可真是个好人啊。”

  她看着我,眼神中的谢意渐渐褪去,涨出了一层含情脉脉。我觉得心神不宁起来,
正想着要向前再迈出一步,做出那决定性的一举。

  有人走了进来。

  这个混蛋,我讨厌这种小说里的巧合情节。

  走进来的是一个打扮得很成熟的小男孩。他的年纪应该在十五六岁之间,但身高不
会超过一米六五,比起那些初中阶段就一米八的魁梧男生,他简直可以说是一棵发育不
良的病秧。他的确发育不良,不仅仅是长得矮,在我的观察中我发现他还瘦得像个猴精,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体现出男子汉的第二性征。幸好的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发育不良,
非常认真地打扮自己。一件鳄鱼牌的白衬衫,脖子上系着领带。粗大的皮尔卡丹皮带紧
紧勒住他单薄地腰身,下面是一条笔挺的黑色西裤,方头皮鞋闪闪发亮。他梳着非常漂
亮的三七开,手上的指甲也修剪的干干净净,没有留长。
mpanel(1);
  “请问。”他停下来咳嗽一声,把自己那尖细的嗓音尽可能变粗,“请问小艾姐姐
在这吗?”

  “你是?”我们俩都非常疑惑地看着他。

  “你就是小艾姐姐。”他的眼里一闪光,三两步地走上前,放肆地一把拉起小艾的
手,“我是你弟弟,叶欣胜。”

  小艾的身子一缩,迅速地把手抽了出来。

  “怎么了,姐姐。难道你没有听爸爸提起过我?”

  此时此刻我有一种预感,这个男孩非常危险,他会带来灾难的。这个危险迫在眉睫,
我看着小艾的脸色转成不正常的红润,对着叶欣胜说,“我没有爸爸,我也从来没听我
母亲说过有给我生过一个弟弟。”

  这样冰冷的话语对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来说确实是很过分的,但是我却无法去责备
小艾。我是和她站在同一条壕沟的战友,如果我觉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那么就应该有
我去调解,去当和事老。我认定了我的角色,走上前一步,对叶欣胜说。

  “哦,你是来S 市玩的吗?什么时候来的啊,和齐先生住一起?”

  这不能算是什么好的打圆场的话,叶欣胜看了我一眼,望着小艾对我说,“姐姐不
喜欢我。”

  “小艾……”我有些为难地喊了她一声。

  “你们聊吧。”小艾走出花店门口,“我想我还是出去散会步好。我最近神经衰弱。”

  “也好。”我点点头,再次向叶欣胜解释说,“小艾她最近很忙,压力很大,脾气
也有些大,希望你能了解。”

  “没事没事。”他挥挥手,回头看着他姐姐消失在视野中。

  “你来这里是玩的吗?”我还是处于没话找话的尴尬处境中。

  “SARS。”他回答我说,“广州、香港那边都是疫区,我本来想逃到美国去。没想
到狗屁的美国人拒绝签证,所以我就逃到这里来了。这里还没有发现一例,不是吗?”

  “嗯。哦。”

  “你是小艾姐姐的男朋友吧。考,真福气。她是个大美人。”

  他的嘴里开始带出污言秽语,我直视他那正经的外表,想要看清他到底是怎样的男
生。

  “我并不是小艾的男朋友,我们不过是很好的朋友罢了。”我对他解释,很无聊又
无趣。

  “不是?”他不相信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指着前一年拍的婚纱鲜花的广告照片问我
说,“如果不是,我姐会和你一起拍这种照片。真可惜,我是她弟弟。”

  这小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有些生气了,但是依旧保持和颜悦色地问他,“怎么,
你没有漂亮的女朋友吗?”

  “漂亮的女朋友?”他发出那种与他年纪不配的荒淫笑声,“我有很多哦,很正点,
都是我大哥介绍给我的。”

  “你大哥?”

  “呵呵……”他狞笑一声,一张原本还算好看的脸变得十分奸险,他悄声对我说,
“我大哥可是很好的人哦。怎么样,想不想要丸子?”

  “丸子?什么丸子?”我不禁奇怪地问道。

  “不是吧,你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你就不想和我姐那个。”

  “那个,哪个?”我毕竟不是真的很愚蠢的人,只是我不能想象,这样的话竟然会
从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嘴里讲出来。这是因为父母离异的结果吗?

  “伪君子。”他对我嗤之以鼻,“算了,我还是走吧,看来你和我姐、我爸、我妈
一样,都不喜欢我。”

  轻飘飘地摇着身子,他走出花店。

  这个叶欣胜此来到底是什么目的?我怀疑起来。他嘴里的大哥又是谁?他和齐临蕴
之间关系不好的事我曾听江泉律师说过,但是他和他母亲——叶灵敏关系也不好吗?

  我奇怪小艾竟然在两个小时以后才回到店里。走进门的时候,满脸红润。有些得意,
有些兴奋,但不是很开心。这种表情,她以前总在解决了某个难题后露出来。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不会是碰上了谋杀案吧?”

  “是啊,我走到河边的时候碰到了佟队长。他正好碰上个案子,于是我就跟他去了。”

  “是吗?”我有些不是味地说,“这个大叔,有你在又偷懒了吧。”

  “你不能那么说啊。”小艾为她辩解,这使我更加不舒服了,“其实我问他能不能
去看看的,我想换换心情。即使是面对谋杀也比面对我爸爸好。”

  “哦。”我吃惊不小的望着她,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她说爸爸这个词。

  她猛地抬脸,装腔作势地说,“我是说我不想提齐临蕴。”

  这明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有些理解网维大哥的话了。说不定小艾每天晚上
抱着枕头在梦里喊爸爸呢。

  “对了,叶欣胜他怎么样。我刚才有些过分了吧,说实话,他和我一样,蛮可怜的。”

  “呸。”我吐了口唾沫,说,“那个叶欣胜和你一点也不一样,他是个混蛋,将来
也一定不是好人。”

  “怎么了?”小艾奇怪极了。

  “没……没什么。”我急忙扯开话题,我可不能向小艾重复刚才我和那个叶欣胜的
对话。“还是说说你侦破的案子吧,两小时就搞定,还真神速呢。”

  “很简单的案子啊。对了,那个死者也许你认识,就是你们大学法学院的老师,叫
纪覆云。”

  “是他,那个老是教人怎么离婚的男人?”我的兴趣陡增,以前曾听法学院的朋友
说过,他是个很色的中年男人,教婚姻法。

  “他被杀在他的卧室里,一刀直刺心口,当场毙命,连血都没流出来。”小艾手脚
笔划着对我说。

  “嘿嘿……凶手是左撇子吗?”我发现小艾刚刚是用左手做的刺杀的动作,于是这
么问她。

  她做个鬼脸,看看墙上的时钟说,“明天你看报纸好了,肯定有报道。现在我得去
看我妈了。”

  “哦,那好吧。”我无可奈何地说,但心里很快乐。小艾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
表情。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她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嗯。”她拿起挂在一个挂衣架上的皮包,从里面抽出面纱。她走到我面前,忽然
就亲了我一下。这一下亲得我猝不及防,心里快活得不得了。

  “谢谢你,小罗。”她戴上面纱,从店里拿了一束漂亮的百合,“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拜拜。”我木讷地回答她,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脸。“不知有没有口
红印啊。”我想着,不好意思地去寻找她店里的镜子。

  有一点不出所料,S 日报果然详细报道了昨天纪覆云的案子。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的是,这个记者竟然把小艾在这个案子中的协助也批露了出来。更不知他从哪得来的消
息,竟然通过日报告诉全市的人小艾就是齐临蕴的女儿,还取了一个令小艾差点撕了报
纸的名字:金麒麟之女命案现场推理秀,刑警队干探卧室床头擒真凶——整个一章回小
说的标题。

  我好容易保住那份惨遭小艾蹂躏的早报,偷偷摸摸地躲在小艾利爪抓不到的地方,
才读完整了这个谋杀案的详细报道。

  日报上说:纪覆云是被谋杀在他的房间里的。死时穿着一套花哨的丝绸睡衣,倒在
他的床上。心口处插着一把短小精干的匕首,不急涌出的污血凝固在匕首的周围,形成
黑黑的血疙瘩。而在离心口不到两寸的右边胸膛上,又有从上到下一条又短又细的小伤
口,伤口的四周还结着一排小小的血珠。同时在死者的左肩,还留有一个明显的抓印。

  “我昨天就说凶手是个左撇子啦。”我试着对小艾分析说。

  “嘿嘿……”小艾调皮地莞尔一笑,不理会我的分析。我自讨没趣地继续读报纸。

  报上报道说,据现场法医鉴定纪覆云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四点三刻到五点之间。警
察在死者的睡衣上提取到长长的栗褐色长发,这与卫生间梳子上的头发是一致的。同时
警方还从床下隐蔽的角落里拉出两只漂亮的透明长筒玻璃丝袜,上面沾有几滴血迹。接
着警方又找到了死者的手机、钥匙和钱包。

  警方立刻把嫌疑对象锁定在了死者的妻子身上。报纸上登了她的全身像,一个非常
漂亮的女人。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就是每天早上,电视里那个《每日霓裳》的女舞者金
夜蝶。报上的金夜蝶正用左手拂去沾在额头的碎小短发,她穿着一席淡**的连衣短裙,
一双银色的舞鞋里伸出的是她那对涂着银色指甲油的小脚丫。面对相机镜头的黑色眼瞳
闪出濯濯的泪光。

  “小艾啊,金夜蝶什么时候剪的头发啊?”

  “嘿嘿……你还能抓住点重点啊。”小艾告诉我说,“她是昨天下午三点在红玫瑰
发廊剪的头发,我们也得到了证明。”

  “那么就是说她不可能杀死她的丈夫啦。有人嫁祸的吗?当时在现场的还有谁。”

  “讨厌,你就不能自己看完它。纪覆云的姐姐、姐夫都在,说是接到了纪覆云邀请
去吃晚饭的短消息。”

  “哦。”我哦了一声,第三次埋头于报纸上的报道。

  纪覆云的姐夫温公益比金夜蝶晚一分钟达到案发现场,在他的要求下,金夜蝶报了
案。后来大概五点半左右,死者的姐姐纪晓雨也来到现场。这夫妻俩一个是摩托汽配店
的经理,一个是中学老师。据调查他们两人当天下午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从照片显
示,他们都不是左撇子,他们的左手腕上戴着机械的情侣表,而一般情况下,手表都是
戴在非惯用手上的。

  “奇怪,他们都不是左撇子,那么凶手是金夜蝶啦。可是也不可能啊。如果是她杀
人案发现场怎么可能没有碎发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小艾,“难不成这是一起嫁祸
杀人案?”

  “你还真是不会乖乖地看报呢。我怀疑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不用功啊。”小
艾揶揄了我一句,被逼无奈地和我谈起昨天的案子。

  “呵呵……怎么样,我说对了没有?我说一定是纪晓雨杀死了她弟弟,然后嫁祸给
她的弟妹。”

  “哦,理由呢?”她脸上显出一丝不屑。

  “继承遗产啊。报上不是说了纪覆云很有钱嘛,但是没有父母子女。如果他死了,
而妻子又不能继承遗产的话,这些钱就有第二遗产顺序继承人的姐姐继承了。当然了,
前提是他没有立什么遗嘱。”

  “推理的不错。不过你为什么不猜温公益是凶手呢?说起动机,他也一样啊。”

  “对,他。不过,不是有丝袜吗?这说明凶手是一个女人啊。”

  “哈哈哈……”小艾大笑,“凶手既然是嫁祸金夜蝶,会把真正的线索留在现场吗?”

  “也许她认为仅凭一双丝袜无法追查到自己吧。”我无力地反驳说。

  “不对。你不要忘了,丝袜是穿在脚上的。如果真是她脚上的东西,她干嘛无缘无
故脱下来扔在现场。而且丝袜上面的血也来的可疑,你知道死者身上只有一排小血珠,
根本没有大量的飞溅出血迹。怎么会沾在丝袜上呢?”

  “难道说这双丝袜也是嫁祸的线索?”

  “是啊。而且从这双丝袜我们可以看出真正的凶手是个男人。”

  “为什么?”

  “瞧,男人就是不会明白这种事。金夜蝶是个舞者,她的打扮很时尚,连脚趾甲上
也涂着银色的指甲油。你认为涂了指甲油的脚还有必要再去穿上一双丝袜吗?”

  “这个……”我口吃,这些我还真不明白呢。

  “脚上涂指甲油,就是为了露出漂亮的裸脚给别人看。她还会再穿一双丝袜?而且
你注意了没有,报纸上的她也穿着舞鞋。所以我当时就确定温公益是谋杀嫁祸的人。”

  “那么证据呢?”

  “证据当然是手表上的血迹啦。还有……”小艾白了我一眼,“你没有看完的报纸
上写着的,他藏在兜里的烟蒂。”

  “哦。”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埋头把这篇报道仔仔细细地看完。“真是了不起哦,
小艾。你是推理天才,我恐怕连网维大哥都未必能及的上你了。”

  “少来。”她没有生机地对我说,“我连到底是谁告诉那班记者我是齐临蕴的女儿
这件事都没有搞清楚呢。”

  “这个……”我也毫无头绪地接着她的话,说,“是啊,这是个问题……”

  就在我们为此而迷惑不解时,一个女人的到来解除了我们的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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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那个女人踏进花店的时候,小艾正把手里那份令她厌恶的报纸揉成一团抛向笥子篓,
那个报团打在蓝筐上,跳起来,弹到地上,滚向那个女人的脚边。

  漂亮的银灰色高跟皮鞋,纤细的穿着玻璃丝袜的腿。她蹲下身子,捡起报团,把它
扔到了笥子篓里面。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一张世故而似曾相识的脸。

  这个女人?我回忆起来,不就是那天晚上我和小艾吃饭时,看到的那个和王阿姨的
儿子在一起的女人吗?她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您好。”小艾把自己脸上的疑惑隐藏到了微笑下面,走上前说,“要买些什么?”

  “小艾小姐,是吗?”她看着花店的女老板,带着不很真诚的笑容说,“你还记得
我吗?”

  “有点印象。”小艾回答她,“是那天晚上吃饭时……”

  “是的。对了,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彭宇琼,是隔壁王春香的侄女。”

  原来如此,那天的一个芥蒂终于解开了。原来她是王阿姨儿子的堂姐。真是糟糕,
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那个王春香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你好。”小艾打着招呼,但表情并不痛快,似乎是因为不明白这个世故的女人为
什么会无缘无故来这里和自己攀谈的缘故。想买花吗?不是。又或者……小艾的头扭向
地面,目光注视着笥子篓。

  “这样打扰你,其实很冒昧。”彭宇琼继续说,“不过有一些事,我想请问一下小
艾小姐。”

  “什么事?”小艾警觉道。

  彭宇琼看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正想要走出去,小艾阻止了我,她拉着我的
胳膊说:“彭小姐,有什么事你就问吧,没有必要搞得那么神秘,是不是齐临蕴叫你来
的?”

  我一怔,在看那个女人也是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结巴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
是齐先生的秘书的?”

  小艾的脸上浮起一层神秘的微笑,但并没有回答彭宇琼的问题。
mpanel(1);
  “齐临蕴叫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小艾小姐。”女秘书说,“我想有一点你弄错了。齐先生并没有要我来做什么,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想请你去见见齐先生。”

  “哈哈哈……”小艾突然大笑,掩起手来,尖酸而刻薄地对她说,“一个好秘书,
不管管老板的工作,还要管他的生活。”

  我赫然发现,小艾这两天说话非常冲人,就像吃了枪药一样。

  彭宇琼的脸色涨成潮红,嗓音也尖了起来,“小艾小姐。”忽然又降调说,“算了,
我多管闲事,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爸爸呢?”

  “爸爸?”小艾沉下脸,“为什么你们就不明白,齐临蕴不是我爸爸。”

  “不能正视现实的蠢货。”彭宇琼冷漠的评价了一句,走出花店。

  “又一个莫明其妙的女人。”我说,“小艾,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她是你……齐
临蕴的秘书的?”

  “你难道忘了那份' 遗嘱' 上的名字。一个好色的老头,一个年轻世故又会讨老板
欢心的女秘书,然后……”她一挥手,不屑一顾地说,“通俗小说中的恶俗情节。”

  我几乎笑出了声。“小艾,你看言情小说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看。”她简单明确地否定,“但是这类恶俗的东西现在屏幕上实在太多了。老
夫少妻,老妻少夫,……穷光蛋钓富婆、有些姿色的小女人勾引有钱的男人,傍大款,
包二奶……”小艾好像来了兴致,像发表演说一样,不时挥舞起她的芊芊玉臂,情绪激
昂。她说,“就拿昨天那个案子来说吧。所在的嫌疑人其实不止三个,还有两个是你们
学校的学生,这个教人婚姻家庭法的' 正人君子' 竟然把他的女学生给糟蹋了。他所以
会这么做,不就是因为他有钱又有一定的权势吗?还有我爸爸……”

  不小心说漏了嘴,她嘎然而止。像被抓住了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不看我。

  “你真的恨他吗?”

  “谁?”

  “哦,你知道的,我是指你爸爸。”

  “不!”小艾叫起来,“小罗你应该知道,我恨他,恨之入骨。”

  “真的?”

  “是的。”

  “真的?”

  “是的。”

  “真的?”

  “是……”她瞪着我,凶狠地叫道,“你是个混蛋。”

  她骂人了,她哭了,还扑到了我怀里。我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安慰哭泣的女孩,我
可是一点也不在行。张开着双臂,僵直在半空,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可笑。我企图悄
悄地把它们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只手去搂住她的腰。做出这个大胆的冒险举动,我
预料到小艾会做出激烈的反应,但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更加用力地圈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嘴巴在丝毫没有预警的情况下遭到一对滚烫的用口红全副武装的唇的袭击。接
着就在这溃不成军的一瞬间,我的初吻被小艾俘虏了。

  “哦哦。”我在心里欢快地叫起来,对侵略军的到来表示最最热烈的欢迎。从头到
脚的每一个细胞不约而同的在同一时刻通敌叛变,任劳任怨地做起小艾小姐的忠实“奴
才”。大脑也放弃了主权的归属问题,甘心情愿地割让给对方。我甚至在想,如果这份
割让条约非得要加个期限的话,我希望那是一万年。

  这个好像是某部电影里的台词了。

  忽然一阵刺痛把我醉入梦乡中的大脑给唤醒了。我猛然发现小艾正用力地咬着我的
颈脖子。她的双眼看上去有些泛光。我此时激动的感情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
—恐惧。我的脑中忽然闪出了一个词:Dracula !

  “对不起。”令人恐惧又怜爱的女吸血鬼突然松开嘴,羞赧地向后退开,她的脸红
红的,解释说,“我不知刚才怎么了,可能太激动了,就是想要咬东西,发泄一下。…
…没有咬伤你吧?”

  “还好。”我摸摸脖子,看着手上的红色说,“我皮厚。”

  小艾笑着给我拿来一块毛巾,“快把口红擦了,要不然……”她突然笑得歪下了身
子。

  一个可爱的发现,小艾竟然长着一对漂亮的虎牙。

  “很漂亮的碗莲啊,请问这莲花多少钱一碗?”一个男人走进花店,声音很熟悉。
我急匆匆地抬头看他,果然是网维大哥。

  他扮了个鬼脸,抬手拿起一碗莲花,“很漂亮,很漂亮,小泉她会喜欢的。”

  “怎么,网维大哥要送花给江律师吗?”

  “哼。”他一笑,对小艾说,“这一个一定是今天被日报炒得沸沸扬扬的小艾小姐
啦。唉,这些个八卦记者啊,就是喜欢拿别人的隐私来炒作。”

  “就是这样。”小艾看来是没有把他当作敌人,“网维先生要买花?”

  “哎呀,太客气了。”他忽然露出腼腆之色,“你看小罗子都叫我网维大哥的,你
叫我先生,感觉好便扭,好假正经啊。”

  “那么,网维大哥要买花?”

  “咳,女孩子的大哥就是叫的比男生中听。是啊,这碗莲相当漂亮,我买了送我太
太。”

  “不对吧。”我插嘴说,还故意把“大哥”两字讲得非常粗气,“难不成网维大哥
今天来这里仅仅是为了买花?”

  “嘿,嘿。”他笑道,“算你聪明,我来这里有两个目的。买花是附加的第三个而
已。”

  “哪两个?”小艾谨慎地问。

  “第一查找泄密的源头。小罗子,你还记得那天在我家吃饭时,我同学打来的那个
电话吗?”

  “记得,我还记得当时你认为很可能是齐临蕴的秘书泄的密。是彭宇琼吗?”

  “差不多是,但又不完全是。”

  “怎么说?”

  “还是从头解释比较好。”网维从手边一只宽敞的陶瓷盘子里抓起一块鹅卵石。那
些石头是小艾冬天种养水仙花后留下的。他把鹅卵石抛起又接住,“彭宇琼也是本市人,
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圳打工,三年前成了麒麟集团总裁齐临蕴的首席秘书。这一次跟着他
回来,住在河畔路十三号。其实她在市里也有房子,在桂圆新村九幢三○五室,是去世
的父母留给她的唯一遗产。不过现在这套房子正给她的堂弟彭子旦住。”

  “彭子旦是不是就是黄阿姨的那个儿子啊?”我问小艾道。

  小艾点了点头。

  “他们堂姐弟的关系比较好。”他停下咂巴咂巴嘴,问我们,“是不是说得太乱了?”

  “不,网大哥,请继续。”

  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冲着小艾眉开眼笑:“还是小艾妹妹聪明。”他接过小艾倒来
的白开水,一口喝干,“彭子旦这个人毕业于S 大学的新闻传播系,毕业以后在S 市电
视台做过一阶段新闻记者,在电视台里面的人缘还不错,和我同学狄斌算是个哥们。后
来因为利用偷拍的黑镜头进行敲诈,而被关了两年,也丢了他电视台的金饭碗。”

  “这件事我好像听王阿姨说起过。”

  “对,他两年前才被释放,因为找不到工作,开了家网吧。这家黑网吧也在不久之
前的整顿中被取缔,就在这时她的堂姐回到了S 市,于是他就拜托彭宇琼给他在麒麟集
团找个工作。”

  “他进麒麟集团了?”我不禁担心起来。

  “不会的,齐临蕴不会用这样的人。”

  “嘿嘿……知父莫若女。”网维感兴趣地看了一眼红脸的小艾,“齐临蕴没有让他
进麒麟集团,但还是给了他份工作。让他在河畔路十三号做门卫,也可以说是保安。”

  “那这和泄密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可有关系了。四月三十号,你和小艾妹妹一起去天竺吃晚饭,当时整个饭厅
里一共只有两桌人,另一桌坐着的就是彭宇琼和彭子旦。彭宇琼认出了小艾就是她老板
的女儿,而彭子旦则知道小艾的名字和住址。”

  “对不起,网维大哥,彭宇琼怎么认出我的呢?”

  “照片。”网维继续解释说,“齐临蕴的写字台上放着你二十岁生日时的照片。”

  “什么?他怎么会有我二十岁生日的照片呢?”

  “这个恐怕是令堂寄给他的吧。”

  “妈妈……”小艾的双手抱在了一起,两湾俏眉也绞了起来。

  “齐临蕴去白水立遗嘱的时候,并没有完全保密,彭子旦因此知道小艾是数亿美元
的继承人之一。那天下午,狄斌为了想要采访齐临蕴去了河畔路十三号,也就知道了这
个情报。”

  “原来如此。”我顿悟,“那么今天早上的报纸呢?”

  “也是他说的,昨天我和佟嵩队长破案下楼时,我曾瞥见到他。当时他正和那个日
报的记在一起。”

  “对,就是这么简单。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网维他伸出两个指头。

  “那么,网维大哥。”小艾竟然叫得越来越亲热了,真使我伤脑筋。“你来这里的
第二个目的是什么呢?”

  “请你吃午饭啊。”网维他瞥了一眼局促不安的我,补充说,“当然了,还有你小
骡子。”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恐怕不行,我妈妈明天做手术,中午我必须去陪她。”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必须去。”他非常坚决地说,“你的母亲现在住院你可以照
顾,那么明天做完手术,到了ICU 病房呢?手术的成功,并不仅仅取决于医生的手术技
术,更取决于术后的护理工作,许多手术出问题事实上都是因为在ICU 护理不当造成的。
所以今天我请吃饭的人,不但有你们两,还有陈尘医生和他的女朋友陈琳,ICU 病房的
护士长。你说,小艾妹妹,你该不该去?”

  “网维大哥,谢谢你。”小艾的眼眶里似乎有感动的泪水,我不禁黯然伤神。

  “这没什么,本来我就答应了我那帮狐朋狗友一顿饭局。大家一起去,玩玩嘛。”

  “可是我记得,”我插嘴说,“你和陈尘医生约的是晚上在你家吃饭啊。”

  “错了错了。是答应他们吃一顿小泉做的饭。”网维兴奋地说,“我太太做的标准
法国菜,可比某些人的黑炭烤牛排好吃多了。走吧,大公园,约好是十一点的,还有半
个钟头。”接着他扬扬自得地唱起了一首小曲。

  “对了,小艾妹妹。我家里养了一缸金鱼,能给我几块鹅卵石吗?”

  “当然可以。”

  “谢谢。”他伸手从干涸的盘子里抓起几块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塞进口袋,接着又
非常戏剧夸张地叫道,“碗莲,不把这个送太太的话,今晚上可就要跪主板啰。”

  我和小艾相识而笑,帮他把精心挑选的莲花带上了车。

  在大公园那片新整的草坪上,我看到了江泉律师和她的同学们。他们一共五个人,
三女两男,陈尘医生不在其中。三个女的平静地坐在一起,喝着饮料,而两个男的则像
两头公牛一般,互相顶立着,争吵着什么。

  “哦,橘右黑。”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是每晚电视上能见的Beyond News 的主持
人狄斌。此时他正用比电视里高八度的嗓门叫道,“我明明记得陈尘那小子的胎记在他
的左屁股上。”

  “不对,是在右屁股。我高中体检时站在他的身后,看得清清楚楚。”被叫做橘右
黑的男人甩着一头被染成蓝色的长发,以不输于狄斌的嗓门吼着。

  “不,我确定是左屁股。”

  “不,是右屁股。”

  两个男人看见了我们,就急匆匆地吼道,“网维,陈尘那块胎记到底是在左屁股还
是右屁股?”

  “我也不知道。”网维手捧着碗莲,冲小艾抱歉地笑笑,又对他们大声说,“扒了
他的裤子不就清楚了。”

  “闭嘴。他在这里的话,还用你说。”橘右黑嚷起来,“那小子竟然打电话说要开
个盲肠炎,会晚来一个小时。”

  “是吗?”网维略扫兴地走到他们身边,“好了,现在你们应该闭起污秽的嘴巴。
不要在人家女孩子面前说你们的臀部。”

  “你可真是废话。真以为我们是大老粗啊。”橘右黑顺势敲了网维大哥一个毛栗子,
殷勤地对小艾介绍说,“赵宏,网维的老同学,我是搞网游的。”

  “哦,你好,我叫小艾。”

  “小艾,是吗?就是今天早报上登的那个。哈哈哈……网维啊,你也有今天。”

  “又关我什么事了?”网维他虎着脸问。

  “现在有了美女侦探,你这张苦瓜脸就可以靠边站了。”赵宏他望了我一眼,继续
对小艾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个你一定都认识了,网维、江泉。这两个么你每天
都能从电视上看到,狄斌和他的老婆叶月,每天都整得像个梅超风似的,在别人吃晚饭
的时候就出来给人倒胃口。”

  “喂,老黑,你什么意思?”每日娱乐放送45’的女当家不干了,跳起来质问道。
但是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到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看来这帮人是平日里胡闹惯了。

  “什么意思?”他嗤之以鼻说,“你看看你那头发,都比你老公短了。女人嘛,还
是长头发的好看,就算你不一定留的像戴旻那样到腰上,留到……”他看了一眼小艾的
脖子,说,“留到小艾小姐这样也不错嘛。”

  “哼,长发癖。”

  “这一位,”赵宏继续介绍说,“戴旻。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钢琴大师,刚从维
也纳回来。”

  “嗯,我记得,去年在市大会堂的新年音乐会上,戴旻小姐好像弹奏了贝多芬的
《月光》。”小艾激动道,“那是我最喜欢的钢琴曲。”

  “是吗?我很高兴。可惜这里没有钢琴。”戴旻小姐脸上露出真诚的遗憾笑容,和
小艾握手。我站在她们的旁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法国香水味。

  网维大哥的同学们,各个都是热情而有趣的人。也许这就是所说的,人以类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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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侦探就像是一种病毒,所到之处就带来了谋杀。这个时候,在大公园的草坪上,两
个知名的大侦探身边就进行着一出谋杀。

  “好,现在大家围成一圈,都坐下。老黑,离我老婆坐远点。”网维大哥站在圈外,
大声的指挥着。他在本次谋杀案中担任司仪,不,正确的说法是主持人,一个谋杀案的
主持人,一个谋杀游戏的现场主持人。之所以不让网维大哥参加游戏,他的老同学如是
说:“网维那个家伙,每次都是一下子就找到凶手,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讲,所
以他已被我们列入禁止参加推理游戏的黑名单。”赵宏狠狠地掐灭烟蒂,振振有词。
“而且我们有了漂亮的女侦探,还要无聊缺乏情趣的大叔干什么。”

  “那就让小艾妹妹来做侦探好了。”他于是大度地自动担当起了主持人的职责,
“好,现在你们每一个都闭上眼睛。小骡子不许偷看。好,我数到十,凶手就可以站起
来了。一、二、三……”

  我紧闭着眼睛,努力使自己不睁开眼睛。根据网维的规则,谁在这个时候睁眼,就
以死亡被判出局。我在脑中想方设法猜着谁是凶手,以抵制睁眼的冲动。

  我们七个人是围成圈,坐在铺着报纸的草地上,我的左手边坐的是戴旻,右手边是
叶月,她的右边是小艾,再是赵宏,也就是网维大哥一直叫做橘右黑的男人。江泉大姐
坐在橘右黑的右边,最后狄斌先生坐在两个女士的中间。这六个人之中除却小艾,谁会
是那个谋杀犯呢?

  我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走动,悄悄地走到我的身后,我一下子提起心来。该不会是凶
手想要杀我吧?我的心提到嗓子口,正感觉到手足无措,我听到网维大哥喝了我一声。
“小骡子别动。”那个谋杀犯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长出了一口气。

  “好,凶手已经选中了他的猎物。他拔出明晃晃的尖刀,然后——啊!”

  这叫声实在是渲染得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凶手已经回到他的位子上,重新坐好。好,活着的现在听我数一二三,举起
双手,站起来,跳三跳。好,现在大家可以睁眼了。”

  我睁大我的双眼,在匆忙中去寻找那个被杀的可怜人。只见坐我身边的女人,倒在
地上,歪着脖子,上面一道粗粗的红伤口(用口红画的)。死者是每天娱乐放松45' 的
女主持人——叶月。

  “是谁?”他先生大叫着,扮演着一个妻子被杀的丈夫角色,露出令人信服的悲愤
表情。“是谁杀了她?”
mpanel(1);
  “说不定就是你自己。”橘右黑不动感情地冷冷说。

  “你说什么?”狄斌扯了一把他的领带。

  “别吵了,你们两,有死亡留言。”戴旻说。领着众人的眼睛,去看地面。

  游戏里面的死亡留言,我急不可耐地蹲下身去,果然在“死者”右手边的报纸上,
有一个血书(用口红写的)的“黑”字。本案的凶器,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口红)也丢
在一旁。

  “黑是指的赵宏吗?”江泉大姐捡起口红,把它丢给网维,“竟然想到用我新买的
美宝莲做凶器。”她嗔怪着,瞪了她丈夫一眼。

  “呵呵……”网维一脸傻笑,岔开话题说,“可惜来不及检查指纹了。小艾妹妹,
开始你的询问好了。”

  “不用了。”小艾说,“我想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她仔细地盯着那个地面的
“黑”字。

  “不是吧?小艾。”我说,“叶月小姐的喉管被切开,可以说是当场毙命。怎么可
能留言呢?这个‘黑’字一看就是真凶嫁祸赵宏先生的一种手段。”

  “就是说啊。”赵宏在那开心地大笑起来。

  “可是这个案子就是赵宏先生做的。这叫什么来着,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小艾
不确定地说出兵法用语。

  “可是为什么呢?你要有证据啊。”

  “证据?”小艾又笑了,“大家都知道叶月小姐坐在我的左手边,我们之间的距离
大概相隔大半个人。案发的时候,也就是网维哥哥大叫那一声时,有一个人站在我和叶
月小姐之间,那么显然这个人就是那个凶手。”

  “对。”

  “然后我们知道这个凶手写下了死亡留言。写这个字的时候,凶手必须在我身边蹲
下去,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肩上感到了有被毛发拂过。如此我推理得知,凶手有一头
长发。我们之中有谁留长发?戴旻小姐,江泉姐姐和赵宏先生。但是江泉姐姐的头发是
盘起来的,她没有必要把头发放下来去谋杀;再者,在时间上江泉姐姐也来不及放下头
发,杀人,留言,再盘回和原来一模一样,因此我们可以排除江泉姐姐。其次,戴旻小
姐虽然留有一头长发,而且也没有盘起来,但是戴旻小姐身上还洒了很浓的香水,可是
在整个谋杀进行时,我都没有闻到香水味,所以我们也可以排除戴旻小姐。因此剩下的,
唯一的嫌犯,赵宏先生就是本案的凶手。”

  “啪啪啪……”

  “哇哇哇……”

  有人鼓掌,有人怪叫。狄斌先生扑向赵宏,去为他娇滴滴的妻子复仇。等到两人在
草地上滚成一团时,他太太坐起身子,还魂了。

  “嘿嘿……小艾妹妹怎么也和网维一样喜欢滔滔不绝啊,看来做侦探的都一个德行。”
她们笑着,闹着,说着……把我丢在了一旁。

  “可怜的小骡子。”网维说,“知道被女人抛弃的滋味了吧。”他幸灾乐祸的笑。
看看手表,又看看草坪的远处。眯起他的双眼,指着说,“开盲肠的家伙来了,还有他
给人扎针的女朋友。”

  陈尘医生没有穿制服,第一次看到不穿白大褂的陈大夫,小艾在我耳边悄声评价说
:他长得挺帅。他的女朋友许琳也可算是个美女,身材小巧玲珑,长有一对水汪汪的大
眼睛。覆盖着长长眼睫毛的双眼皮不停地眨着。

  “怎么,眼里进灰尘了。”网维他很敏锐地揶揄对方说,“快叫陈尘给你吹吹。”

  “唉。”对方叹气说,“我眼里的这颗大灰尘恐怕是吹不走了。”她假意抱怨着,
又眨眨眼睛。

  陈尘医生走上前,搂着女朋友的肩膀和我们一起围坐成一圈。刚坐下,一旁的赵宏
先生就叫了起来:“喂,你小子来晚了,认罚吧。”

  “你想怎么罚啊。老黑?”不穿白大褂的陈大夫同样露出他的“凶恶”本性,狠狠
地瞪着他的老同学,说,“人家江泉都没说我晚,倒是你这么急。古语怎么说来着,皇
帝不急太监急。”

  仰起尖刻的舌头,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开始相互逗嘴。网维大哥没有对他们说话,但
脸上却挂着一览无余的刻薄微笑。

  “狗咬狗。”名记者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十分精准的评论。于是新的导火索
被点了起来。刚刚还在仇杀的两人,现在就像面临百万曹操大军的孙刘两家,握起手,
肩并肩,同仇敌忾地向狄斌发难。三两个回合过后,被烧了连锁战船的“曹阿瞒”急切
地向网维军师求救。

  “别闹了。”主持大局者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老黑,跟我去凌志车上拿午饭。
现在是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笨陈尘,死陈尘,开盲肠也不知道早点打个电话。害我们像白痴一样饿了一个小
时肚子。”

  “急诊啊。”陈尘摊着双手,无可奈何道。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地诧异说,
“小艾小姐?”

  “陈医生。”小艾十分客套地向他问好。陈尘正要再说什么,江泉大姐就插话说:
“小艾妹妹,帮我去车上叫他们别忘了拿餐巾纸。我把他们放包里了。”她笑着,支开
小艾。“喂,陈尘,别在小艾面前提齐临蕴的事。”江泉一等小艾走远,就告诫陈大夫
说。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倒是她的女友,比他聪明地领会了意思,“人家两父女
的私事,你不要提。”接着她又岔开话题说,“哇,很好喝的麦茶啊。”

  “喜欢的话,我车上有一罐,拿去喝吧。”

  “谢谢了,偶不客气啦。”她学着那种现代摩登女郎嗲声嗲气的说话方式,狡黠地
冲她男友笑。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寻味望去,就见网维、赵宏手里各拎着一只沉重的塑料桶。小
艾跟在他们身后,一只手拿着一叠餐巾,一只手里握着一块金**的东西。她把它抬手
塞进了嘴里。走近了,再看另外两位,嘴边也都沾着金**的油炸渣子。

  “哦,你们这些家伙,竟然偷吃。”狄斌后悔没有跟着一起去。

  大草坪的报纸上一下子排满了色香味美的佳肴:金黄的,鲜红的,翠绿的,雪白的
……只看得人眼花缭乱;蒸腾而起的香气里,混和着奶油、茉莉花、白兰地的味道……
再看下一瞬间,我们这些人就尖叫着抢夺起来。不要说我们这几个男的不斯文,连小艾、
戴旻这样的淑女此时也把矜持抛在脑后,张牙舞爪起来,一个个就像是刚刚从周口店出
来的一般。唯一的例外,就是两位请吃饭的,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看宠物吃食的表情。

  “呃——”在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后,陈尘医生对小艾说,“小艾小姐,明天早上
你母亲做手术,我想手术前有些事你可能还不太了解。当然了,你不用紧张,我说的事
不是手术本身,只是一些你们家属应该注意的事情。”他问赵宏要了一支烟,“手术明
天进行,今天下午就会有一些准备活动开始做。待会儿吃完饭,你应该有空吧?”

  小艾点点头。

  “好。”陈大夫继续说,“下午两点,病人午睡结束以后,你可以去给你妈妈洗个
澡。但注意不能让她累着。晚些时候,护士会来给你妈妈备皮。因为你妈妈搭的桥比较
多,两条腿可能都要取管,你在帮你妈妈洗澡时,尽量帮她的两腿洗干净。给你妈妈洗
完澡,你就可以早点去准备晚餐,最好是易消化又营养丰富的食物,今晚上九点护士会
给她灌肠。之后,到手术之前就不能吃东西了。”

  小艾认真地听着医嘱,等他说完,忙提了个不情之请。“陈医生,我今晚上能在医
院陪我妈妈吗?”

  陈尘傻笑了一下,弹弹烟灰,“原则上是不可以的,”网维大哥和江泉大姐都是一
副虎视眈眈地表情望着他“不过么……我跟今晚值班的护士、大夫说一声吧。”

  “谢谢。陈大夫你真是个好人。”病患的家属真心诚意的感谢他。

  “手术过后吗,你妈妈大概会在ICU 住一个礼拜左右。这段时间里,琳琳会仔细照
顾的,你也不用很担心。如果实在太挂念的话,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会想办法带你进去
看看的。”

  他脸上挂着那种可以称之为“邪恶”的微笑,小艾一看,忙摆手说:“这个不用了,
我相信陈大夫你们的医术,也相信我妈妈的运气。”

  “哈哈……说得好。”陈尘医生开怀大笑,“如果每个患者的家属都像你这么通情
达理就好了。”

  公务性的谈话结束,一群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赵宏先生又建议进行谋杀
游戏,但其他人坚决地抗议。在遭到一致否决之后,他又提议打扑克。这一次倒有人响
应,可是在玩什么扑克时又发生了争执。经过男子汉们的较量之后,大家决定一起玩二
十一点,庄家是狄斌先生。一个小时过后,正午的太阳开始偏向一边,气温却升到了一
日中的峰值。躲在树荫下的我们开始感到阵阵汗意。

  “OK,大家输够了没有?”江泉大姐以这句话来宣布聚会的结束。这个时候,输得
最惨的是陈尘先生,他输了赵宏一包半香烟。虽然还意犹未尽,虽然还想翻本报仇。陈
尘大夫还是无可奈何地泱泱然地站了起来。我们跟着收拾残局,把扑克牌装好。然后把
骨头啊、擦过的餐巾纸啊,一次性的纸杯啊全部收起来,卷在报纸中。不一会儿功夫,
刚刚还一片狼藉的草地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网维大哥接过他太太的懿旨去扔垃圾,可
偏偏却把我也拉上了。

  我们两个各拎了一大包垃圾跑向路边的垃圾桶,我突然有感而发于人类的创造性,
不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们这些人就造出了这么多的垃圾。网维他对我的感叹嗤之以
鼻,我想要和他争辩几句,但还没开口,就见他的眼神固定在了公园入口的某个地方。

  有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从公园入口的广场向我们这边走来。前面一个人又高又胖,
走路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像外国电影中那些训练有素的英国管家。后面一个,是我们大家
都已经很熟悉但又并不了解的齐临蕴。

  齐临蕴站在广场中央的前面,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金色的打火机。他点上手中超
长的过滤嘴,吸了一口,继续和他的伙伴一起往前走。

  很快那两个人就走到了我们面前,我正思忖着是和他打个招呼还是装做不认识。他
却先一步,认出了我。

  “咦,你不是小艾的朋友吗?”夹着香烟的手指指指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网维。

  “齐先生吗?”网维大哥很是热情地走上前,又对着另一个男人打招呼说,“张先
生还认得我吗?”

  “你是?”我猜网维嘴里的张先生,一定就是遗嘱上的那个张继刚。

  “想不起来了吗?那一年在该隐号上……”

  “哦,你是网维先生啊。”张继刚恍然大悟地说,“老齐,这一位是江律师的先生。”

  “江律师的先生吗?你好。江律师呢?”他笑着上前来握手,忽然间,我明白了网
维大哥刚才不停对我挤眉弄眼的理由。他是要我回去带着小艾避开这条路,我真是蠢的
像头大骡子。

  和江泉他们一起走来公园门口的的小艾被齐临蕴一眼就看到了。

  “嘿,江律师好啊,还有我的宝贝乖女儿。”

  他越笑,小艾的脸色就越难看。她像木桩子一样立在齐临蕴的面前,抬脸望着他。
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殆尽。她恶言恶语地对着齐临蕴说,“你究竟有几个女儿?
是不是每个看中你钱的女人都叫你爸爸?”

  “不,他们都叫我齐先生或者齐老板。”这个老头仍然在笑,“我知道你不认我是
你爸爸。但是没关系,我终归是你爸爸,而且你迟早有一天会叫我爸爸的。”

  “你?做梦!”

  “做梦就做梦好了,我喜欢做梦,而且一向美梦成真。”齐临蕴他笑得更欢了。他
猛然间走上前一步,对着江泉说,“江律师,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我要委托你帮我办
张公证。”

  “什么公证?”江律师她警觉地问道。

  “婚前财产公证。”他扭头看他的女儿,带有挑战意味地说,“我下个月要结婚。”

  “什么?”他的老朋友大吃一惊,“你要和谁结婚?”

  “你猜啊,继刚?猜对了有奖。你们大家也一样。”他得意地环顾四周。

  我听到网维大哥在我身后轻声咒骂说:“这个老头在玩火。”

  “什么?”难不成他已经猜到谁是结婚对象了?

  “不可能?”小艾的眼神突然间惊恐万分,“妈妈不会嫁给你的。”

  “哈哈哈……我说会。”齐临蕴以那种占据着上风的口气对小艾说,“我比你更了
解你妈妈。”

  “你胡说。妈妈又不是你的奴隶,也不是你的玩偶。”小艾满脸充血,露出虎牙,
切齿道,“她不可能随你玩弄。”

  “玩弄?说得好难听啊,女儿。你妈妈是个慈母,所以她一定会。这样吧,我和你
打个赌,我一定在你妈妈出院一个礼拜后和她结婚。”

  “你,无耻。我不和你打赌,也不会让妈妈嫁给你。”那一个瞬间,小艾的眼神中
充满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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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S 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刑事一厅内,此刻正在对纪覆云被杀一案进行着审理。一脸庄
严的审判长和陪审员坐在大堂的正中央,他们的前面是被法警看守着的被告人。公诉人
和辩护律师阵营分明地落座在两边,动口不动手地做着君子。在他们大逞口舌之快的同
时,被告人的命运——生还是死,也就被他们的刀子嘴所决定了。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辩护律师站在辩护席上慷慨陈词道,“刚才公诉人例
举了大量的证据来证明我的当事人是杀死纪覆云的凶手。在此我不怀疑我们的检察部门
和公安部门对工作的努力和对法律公正及社会正义的追求。但是我必须对公诉方提供的
证据进行置疑。我国刑事诉讼法第四十三条规定,审判人员,检察人员,侦查人员必须
依照法定程序,收集能够证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罪或者无罪、犯罪情节轻重的各种
证据。法律规定调查取证的主体必须是以上三种人。但众所周知的是在本案中,参与并
且指导侦查人员查证的是一个不具备主体资格的普通公民。尽管我不怀疑小艾小姐拥有
的正义感,可是作为普通公民,她没有法律赋予的取证权利。故此我认为警方五月七号
在被害人家中查得的控诉证据当属无效。”辩护律师卫建第拿起桌上的一份S 日报,
“我相信公诉人也一定看过这份本月八号的S 日报,我们能证明警方在调查取证中所犯
的错误。我要求法庭把五月七日在纪覆云家提取的一系列证据定为非法证据,不予考虑。”

  公诉人石安平拍案而起:“辩方律师刚才以刑诉法四十三条的规定置疑我们提出的
证据之合法性,在这里我必须说明辩方律师的这种置疑是完全毫无根据的。虽然在本案
侦查阶段,小艾小姐确实有协助警方、并给警方提供了一定的办案思路,但是其行为完
全是合法的。在现场提取的任何证据皆有侦查人员提取保存,小艾小姐的作用仅仅是发
现证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四十三条同时规定,必须保证一切与案件有关或者了解案情
的公民,有客观地充分地提供证据的条件,除特殊情况外,并且可以吸收他们协助调查。
从以上可以看出,负责此案的佟嵩同志吸收小艾小姐协助调查,不但不违法,相反是体
现了刑事诉讼法要求的取证依靠人民群众的精神。因此我认为这些证据在提取过程中无
论是主体还是行为都完全合法,并且可以证明本案被告人的犯罪行为。”

  “我依旧置疑公诉人的说法。刑事诉讼法要求侦查人员在调查取证过程时客观全面,
不能在取证之前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从而片面的搜集证据。但是在本案中,侦查人员
恰恰是听了小艾小姐的推论,产生了我的当事人就是罪犯的错误印象。片面地搜集与我
的当事人不利的证据,而忽视其他的证据的搜集。警方在提取证据时,没有将两只带有
血迹的女式丝袜和死者身上发现的毛发作为证据,也没有对本案另外两位嫌疑人——案
发那天下午去过被害人家中,并且在当晚潜逃的郭、唐两人进行征询,就仓促地将我的
当事人拘捕。”

  “我反对辩方律师的说法。警方对被告人进行拘捕,是为了防止被告人毁灭与本案
有关的最有力的控诉证据。证据第三十八项已经证明,鉴定人员从被告人佩戴的手表上
提取的血液,经检验是与死者的血液做同一认定的。同时该手表的凹凸部分也与死者胸
部伤口的伤疤吻合。以上证据和其他证据一起组成完整、严密且具有排他性的证据链条,
可以证明被告人就是本案的凶手。警察拥有我国刑事诉讼法所规定的拘捕被告人的一切
条件。至于对郭、唐两人的征询,侦查机关也没有怠慢。警方在第二天的下午就已经带
回这对前往外地的男女。通过调查排除了这两人的作案嫌疑。而带血的丝袜和毛发经过
推理可以确认为被告人故意伪造现场,留下的干扰线索,因此故不将此列为证据。”
mpanel(1);
  “可是这样的推理能够成立吗?”卫建第不依不饶地继续在法庭上“胡搅蛮缠”。
佟嵩警官坐在旁听席上,卡着人中,站了起来。他悄悄地离开刑厅,走向外面阳光灿烂
的大街。

  真是好天气啊。他站在法院的门口,从兜里掏出香烟,惬意地抽起来。自从他十八
岁加入警队以来,像这样不带任何理性的感受天气,真是少只有少。第一次是在结婚,
第二次是在得子,第三……在佟嵩的记忆中就是今天了。从一个小小的侦察员到市刑警
大队的大队长,这段路他一共整整走了三十多年。今天他所以会来这里旁听纪覆云的案
子,也算是一个纪念。

  一辆区法院的桑塔纳2000从中院停车场上驶出来,佟嵩站在门口让了让道。车轮子
刚刚通过他身旁,便停了下来。车窗慢慢打开,里面一个年轻的司机对着他说:“这不
是佟大队长吗?”

  “小唐。”佟队长认出那个司机,打起招呼,“来中院汇报工作吗?”

  “是啊,有个案子一审不服,上诉到了中院。真是的,麻烦,还害我跑一趟。怎么
样,佟队长,顺路我带你回去啊?”

  “好。”佟嵩把烟头在鞋底掐灭,丢进垃圾桶。

  桑塔纳两千滑入车道,融入车水马龙之中。“嘿,佟大队长升职了吧,我听小关他
们说,下个月你就去总队了。”

  “是啊,市里重新成立了一个重案组,张局长成了重案组组长。刑警队长就空出来
了。”佟嵩突然发现自己的这次升级,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城市的扩大、犯罪率的上升
所致。这个与犯罪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刑警真不知是该感谢它还是憎恶它的好了。

  “呦,那可真是不错呢。”唐司机又说了几句恭喜、祝贺的话,然后开始和佟嵩闲
扯。扯着扯着话题就转到了沸沸扬扬的SRAS疫情上。“这次的非典还真他妈的够火。不
过也有好处,听说你们这么一查,抓了不少网上逃犯了。”

  “嗯,前天就捉了个潜逃两年的特大抢劫杀人案的嫌疑人。”

  车子颠簸了一下,佟嵩的身子往前一跳,差点撞上前面的玻璃。侥幸没有碰头的佟
队长,摸摸身边的安全带,但没有往身上扣。

  “该死的路。”司机小唐骂着,汽车又跳了个坑,“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啊,这倒是
修路还是拆路?”

  佟嵩没有回答他,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的工地招牌:我们在此施工,对给您带来的
不便深感歉意。麒麟建筑集团三公司。

  “麒麟集团吗?听说那只金麒麟也在我们这,不知在搞什么猫腻。”

  “这个谁知道啊。”佟嵩回答说,“生意人嘛……”

  “有钱的生意人。”小唐哼着气,表面是清高,实质是嫉妒地说,“据说有几个亿
呢,也不知那些钱有多少是干净的。不过……”他又话锋一转,“听说他有个女儿是我
们市里的人,也不知道漂不漂亮?不对,应该是结婚了没有?”

  “如果没有结婚的话……”佟嵩意味深长地问。

  “那我可就有机会了,亿万富翁的女儿,即使长得再丑也是魅力无穷啊。”不管是
不是开玩笑,反正佟大队长得对小唐的重新评价了。

  “她没有结婚,长得非常漂亮,不过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佟嵩懒洋洋地说。

  “是吗,佟大队长知道得可真清楚,不愧是搞刑侦的。”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对了,金麒麟的女儿是不是就是这一次帮你破了案子的那个女孩子啊。”

  佟嵩默默地点点头。小唐听了唏嘘蹉跎了一番,刚要再打开话匣子。微笑着的佟队
长让他停车路边,找了个借口与之分手了。漫步在一半是石板一半是青草的小区人行道
上,佟嵩的心情再次高涨,竟然还非常难得地哼起了小曲。不一会儿他踱步到了小艾的
花店门口。

  还是那个漂亮的小店,门口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篮和插花,厅堂里面挂着女老板大
幅艳丽的广告照片,照片的下面是合作影楼的名称和地址。一张明码标价的服务单:婚
礼花车预备、花篮定购、鲜花送递……佟嵩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这个花店,感到不满
意的是这里的女老板没有出来欢迎他。

  “警察叔叔,你要买花吗?”一个年轻的外地姑娘,怯生生地问,身子还可笑地哆
嗦着。

  “不买。”佟老叔叔回答后,心里忽然产生了恶作剧的冲动。于是端正起脸,摆出
一副严肃的架势,问,“这家店的老板呢?”

  “小艾姐姐?您找她有什么事,她外出送花了。”

  “送花。”佟嵩咕哝一句,接着又问,“那你呢,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身份
证呢?”

  小姑娘被他这么严肃的一问给吓住了,再加上面孔又特恐怖,小丫头立马挂起眼泪,
心惊胆战地回答说,“我……叫皮梦佳,我已经十六周岁了,真的。我有身份证……”
她越来越慌张,最后干脆哭着说不出话来。

  “哎呀,佟队长,你就这么欺负人家小孩子啊。”一个男人在佟嵩身后打抱不平,
佟队长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小骡子又来了。

  “你这家伙,每天不好好上班,就知道忙着来这里采花吗?”

  “还说我,你自己呢?你这个刑警队长不也是跑到这来闲逛。”

  “嘿,瞧这嘴,也就只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罢了。看到了这女老板,还不像匹骡子,
摇头摆尾。小艾呢,我来这是请你们吃晚饭的。”

  “请吃饭?铁公鸡也有掉毛的时候啊。”小罗眨眨眼,“你该不会是无事献殷勤吧?”

  “小人。”佟嵩骂了一句,接着向这个小朋友说出了自己升职的喜事。

  “这样啊,那可要好好的揩你一笔油。铁树开花一千年,铁公鸡掉毛可是得等一万
年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升职也是因为小艾最近帮你破了不少案子,吃你一顿也是应
该的。”小罗的这么一张损嘴,还一般真使人想不到呢。“皮梦佳,小艾姐姐她不在店
里吗?”

  “姐姐她去给人送花了。”皮梦佳听完那两人的一大段话,已经是破涕为笑。她回
答骡子说:“一个饭店的人打电话来定的花。去了好久了,都快三个小时了。”

  “是吗?”小罗感到有些惊讶,“知道是哪家饭店吗?”

  “好像是市中心那的一家星际酒店。”

  “凯莱饭店?”

  “对的,就是那家卡拉。”

  “我知道了。”小罗突然笑起来,“她一定是去绕弯了。”

  “绕弯?”一旁的佟老叔叔不解地问,“什么绕弯,到哪绕弯?”

  “这个么,佛曰:不可说。”臭小子坏笑着摇摇手指头,佟嵩差点跑上去扼他喉咙
了。




  

   












                 第二章

  彭子旦非常不满意自己眼前的这个工作——门卫。他心想,这个齐临蕴可真是个老
奸巨猾的家伙,给我一份工资,竟然要我打两份工:看门加保安。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窝
在这个加床不足十平方的小屋里,一周五天半,只有在周末才可以回家去舒舒服服的享
受人生。彭子旦越想越恨,要不是堂姐给了自己承诺,恐怕早就甩甩屁股走人不干了。

  “子旦,你只要再忍几天就好了。等到非典过去,他回了深圳,我就让张继刚给你
换个工作。”他堂姐这么说。

  “成吗,那个张继刚能听你的?他不是一向惟齐临蕴是从。”

  “在公司业务上,他确实只听齐临蕴的。但在用人上,他只听人事部的。我和人事
部的主任关系很好,拜托这个没问题。”

  “那好。我要做个部门主管。”彭子旦狮子大开口。

  “这个恐怕办不到。我不可能一下子让你进入主管部门,他会不高兴的。你先进去
了,不管做什么,只要再等几年,一方面积累点经验,另一方面让他更离不开我。那时
我就能随便给你安排工作了。”

  “哈哈……那老家伙会娶你吗?”

  “还不肯定,但是他现在没我在身边做秘书,就像铐起了双手,什么也干不了。”
彭宇琼这么说,实在是太高估她自己。不,更正确的说法是,她太低估自己的老板了。

  一个礼拜过后,最令她惊愕的消息传到了那个女人的耳朵里:齐临蕴要结婚了。可
是新娘并不是彭宇琼预料中的自己,而是金麒麟曾经的结发,顾番红。

  “这怎么可能?”她像做梦一样,说着俚语。

  “这有什么不可能,我早说过这个老头老奸巨猾,你以为凭你的长相能搞定他。你
自己也看到过,他那女儿的相貌。他的女人一定个个漂亮。那个顾番红我也见过,老是
老,风韵犹存。”

  “可是他没有理由去和那个女人复婚啊?”

  “他不是说为了要女儿叫他爸爸吗?我很怀疑他到S 市的目的。真的只是躲避非典,
和第一医院签订合同?”

  “那你认为他回这里是干什么?”
mpanel(1);
  “我不知道。”彭子旦生硬地回答他老姐,“但是他一回来就立了一份古怪的遗嘱,
又老是纠缠着那个不认她的女儿,他给他的前妻做手术暗地里付钱关照,现在又要和她
复婚。除了福尔摩斯,又有谁能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堂姐不满地看着他,有些斥责地说,“如果他真和那个顾番红复婚,我怀疑他
就会留在这不走了。”

  “他不走也没办法,我想着换工作吧。对了,你们麒麟集团上半年怎么样,我想着
是不是再去补个两千手。”

  “哼,我怎么知道?”原来是想听堂弟给自己出谋划策的女秘书,一肚子的火,
“你要换工作的话,我不拦你。可是我看你一天到晚地看小说,哪有想要换个好工作的
样子啊。”

  “好工作,当然不会要我了。我想着过两天去开个私家侦探社,给人抓抓二奶什么
的。”

  “你?”彭宇琼气得吹胡子瞪眼起来,如果她有的话,“这种事是不合法的。”

  “那又怎么样,现在做的人多着呢。国家也没怎么禁止啊,好了,老姐,等我把这
套奎因探案全集看完,我就去贴广告。我就不信自己比那个小艾、网维来得差。”

  公元二○○三年,五月三十一日彭子旦翻完奎因探案《龙牙》最后一页,合书仰面
坐倒在门房的木椅上。

  又是无聊的一天就此渡过,就像小和尚一样每日在那撞钟。彭子旦拿起《龙牙》,
扔到天空,又接住。这是他看完的第十二本奎因小说了,还有十三本没看,等看完他就
可以毕业开个侦探事务所。这么奢想着,在记忆中回忆今天进出过屋子的人,学着书上
那些名侦探的手法,尝试推理他们的职业、年龄和家庭背景。只是这种演绎推理不过只
是他一人的遐想,根本没有办法去证实。

  他就这么坐着,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五点还差十三分钟。一个人影从门里走
进来,穿着绿色的制服,浑身是汗,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东西。

  “送晚报的来了。”他推理着,站起来,从窗口接过递进来的报纸。

  “好啊,彭子旦,今天还有一个邮寄的包裹和这些信。”那个邮递员对他抬抬眼,
彭子旦会意地递上一支烟,“抽两口歇歇吧。我去给老板送邮件。”

  “行,盖个章就行。给我杯水。”邮递员接过纸杯,一口气把它喝干。

  彭子旦绕过走廊,走到齐临蕴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齐先生等
在那被召唤。过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传来声音,看门人似乎觉得有些奇怪,就悄悄地转动
了门把手。出乎他意料,这扇房门竟然没有像平日里一样里面上锁。彭子旦轻轻推开门,
然后看见了一幕骇人的景象。

  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仰面倒在办公室的地毯上,头上已经被人砸了个窟窿洞。

  绰号金麒麟的麒麟集团总裁,福布斯排行榜上身价上亿的齐临蕴先生,被人谋杀在
了他S 市河畔路十三号的临时办公室里。

  佟嵩赶到案发现场是五月三十一日下午十七点二十八分,和他同时赶到现场的除了
他的手下以外,还有小罗。

  “怎么会这样。”小骡子喃喃自语地问自己,一遍又一遍,如此往复,没完没了。

  “小罗。”佟嵩让他在中庭的园子里站上一会儿,等冷静了以后给小艾打手机报告
凶讯。可是小罗的回答却让佟嵩很伤脑筋——小艾的手机关机。承担报讯任务的男子,
脸色更显阴郁。最后唠叨起这样的话:“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

  “你要跟我进现场吗?”

  “不,等一下,我想过一会儿再进去。”骡子的胃部一阵痉挛,他相信自己并不敢
去目睹一个认识的人的死状。

  佟嵩和几个手下走进十三号的房子。一个给人不牢靠感觉的男子就站在门房的窗口
边,等着他们。

  见到三人进门,急忙上前说,“我是彭子旦,是我报的案。”

  佟嵩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让两个手下给他做报案笔录。然后自己穿过一条长长的
走廊,左转到了齐临蕴的办公室门口。他戴上手套,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仔细地研究
起房门上的把手和锁眼。

  “佟队长,看不出有撬过的痕迹。”第三个手下对他说。

  “那就查查指纹。”大队长站起来,推门走进大厅。

  齐临蕴合面扒倒在铺着红毛毯的地板上,原本潇洒深沉的面孔因为死亡已经扭曲变
形,一对眼睛瞪得硕大,瞳孔呈明显的被打击后的放大状态,凌乱的银白色头发上黏着
红黑色的血迹和黄褐色的脑浆。很明显,他是被钝器重击多次致死的。佟队长吩咐起他
的手下在现场寻找凶器。

  这实在是个扎手的案子,不但死者的身份令人感到非常辣手,案子发生时候还处于
这么一个讨厌的非常时期。而与本案相关的当事人,这更令佟嵩头痛了。

  早在之前,他已经从小罗那里或多或少的听到了一些小艾和金麒麟关系不睦的传闻,
如果真要把她作为嫌疑犯来进行调查,佟队长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在客厅里
踱着步,愁眉不展。

  同一时刻,外面中庭的园子里,另一个男子更加的心急火燎。他已经给他的小艾小
姐打了近半小时的手机,但至始至终回答他的留言只有一个: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小罗果然和拴在磨盘边的骡子一样,晃着他的两条腿,不停地在中庭里绕圈。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过后,园子里一下子冲进来了五辆警车。为首一辆白色的奥
迪车上,下来的是小骡子常在传媒上看到的S 市警察局副局长——张刑。紧接着下车的
一人是可以和姚明比身高的大个刑警。

  这个大块头是谁?小罗不禁想。

  “张局长,你到了啊。”佟嵩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中庭。“典超,你好。”

  “老佟好。”小骡子于是知道这个大个刑警叫典超。

  “嗯。”张刑也点点头,毫不废话地说,“老佟,现场看过了吗,怎么样?”

  “齐临蕴倒在他办公室的地毯上,头部受到不规则钝器的打击致死,但是案发现场
没有发现凶器。”佟嵩一边笔划,一边领着张刑他们往里走。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转
身问道:“小罗,还没联系到小艾小姐吗?”

  小骡子沮丧的摇摇头,在佟嵩的示意下,跟着一起进了房子。

  河畔路十三号的房子,这时候充满了新来的警察、法医和佟嵩的手下。小罗尽管不
情愿,但还是很认真地看了几眼齐临蕴的死状。

  恐怖、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一个个类似的词眼从他心里冒出来,不由感到一阵
恶心。

  “佟队长,门把手上的指纹已经出来了,有五枚清晰可辩的。”一个刑警拿着份印
有指纹的图谱走过来,把它给他刑警队长。

  “两个拇指,两个食指,一个中指。”张刑不愧是靠实力提升的一流刑警,只看了
一眼指纹图,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去把它和死者的指纹进行比对。”

  刚才小刑警趴到地毯上去找金麒麟的手,被一旁的法医骂了一句。另一个跟张局长
同来的年轻刑警——苏东吴,则被吩咐去采彭子旦的指纹。现场查勘仍在继续着,市公
安局卢法医,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和口罩跪在死者的身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就地
检查尸况。摆正齐临蕴的脸孔,拉开眼皮,拔开嘴……忙乎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站起来,
摘掉口罩说,“死亡时间初步估计在今天下午三点至四点之间,死亡原因就像你们看到
的,被人砸死的。凶器为不规则的钝器,从正面敲了两下,又在后面敲了五下,颅骨已
经完全粉碎。从他倒地的位置看来,凶手是进门后直接攻击的。”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走进来,然后用准备好的某样不规则钝器敲击他的脸,等齐
临蕴用手护住面孔后,凶手又走到他的背后,猛砸他致死。”张刑总结卢法医的初步验
尸结果,提出案发时的可能情形。

  “应该就是这样,不过进一步的证据,还需要带回去解剖后才能给你。”

  “我明白。不过需要再等一会儿,卢法医如果忙的话,可以先回去,待会儿我会让
人把你给尸体送来。”

  “好的,张局。我会在办公室里写论文,不论何时送来都可以。”卢法医脱下手套,
整整衣领,走出门去。

  侦查继续。张刑走到办公室中央那张宽敞的写字台边,拿起摆在桌面上的镜框。照
片上面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姑娘。佟嵩看了一眼照片,左眉直翘。小罗更是双眼圆瞪,虽
然他已经听说过齐临蕴的写字台上放着小艾的照片,但亲眼看到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一
股不寒而栗的悸息充满全身,小罗感到自己的右眼皮在跳。

  张刑把照片放下,仔细查看书桌上的其他物品:一支插在笔套里面的派克金笔横在
写字台上、一个半满的蓝黑色墨水瓶、一台节能电灯、一座来电显示的电话、一只金色
的香烟罐。张刑兴趣昂然地打开一看,里面有三十支万宝路香烟。香烟罐边上的烟缸里,
同样插着一支万宝路香烟的烟蒂,还有不少烟灰。

  “拿去查查这个烟蒂上的唾液和牙印。”又提取一条线索后,他拉开写字台上唯一
那只没上锁的抽屉,里面躺着一叠厚厚的标有“麒麟集团”抬头的信纸。

  “老佟看看那只金麒麟的身上有没有钥匙?”

  佟嵩蹲下身子,从齐临蕴的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又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条白
手帕。

  接过钥匙的张刑,给这些钥匙编上号码,开始一把把实验这间办公室里所有的锁。
一号钥匙可以打开办公室的南门,二号钥匙可以打开办公室通向房间的门,这把锁原来
是锁上的。三号钥匙可以打开写字台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齐临蕴的支票簿、公章和公
司机密文件,但是里面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四号钥匙可以打开通往他秘书办公室的
锁,那扇门之前同样是上锁的。五号钥匙看上去是把汽车钥匙,应该就是停在中庭园子
里的那辆奔驰车。

  一把把地进行实验,一个个的记录结果。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六点半,可
张刑他们的调查却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张局长,报案人的笔录做好了。”半小时前被派去采指纹苏东吴和佟嵩的手下一
起拿着报案材料回到办公室。

  张刑接过来,翻上几翻,递给佟嵩。

  “没有任何实质的东西。”看了两眼报案材料老佟非常不满的说,“看来这个报案
的彭子旦不是什么好鸟,竟然说没看到下午有人来找齐临蕴。”

  “是啊,这个小子不老实。我记得他有前科。”张刑晃着手指头,又给苏东吴下命
令,“立刻给我去调这个彭子旦的档案。”

  苏东吴一声不吭地第二次跑出办公室。

  “张局长。”老属下典超刑警挺着他那健壮的体格走进门来,像小西瓜一样的手里
抓着一盘录像带,“在后门有个摄像头,这是从连着的录像机里发现的。”

  “哦。如果说来人没有走前门,那么就是走后门啦。老超,别愣着,把那台录像机
也拿过来,我们必须好好看看这盘录像带。”

  张刑局长干劲十足地用钥匙打开齐临蕴房间的门,他要用里面的电视机。

  案发日下午六点四十三分,一直不曾露面的金麒麟的朋友、秘书和儿子前后脚地赶
了过来。第一个进门的张继刚看了倒在地毯上的老朋友,整张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他掏
出一块手帕,一边擦拭额头,一边唐突而又语无伦次地问:“这个……谁……杀他的,
怎么回事?”

  佟嵩就把接到报案到此调查的经过告诉他,说完,补充一句道:“总之张先生,我
们警方一定会尽快侦破此案。”

  “你们真的可以吗?”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传进来。站在办公室里的警察们同时不
悦地转过头,只见一男孩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他一声咳嗽,把嗓音变粗,装腔作势地说,
“这一位不就是侦破了纪覆云凶杀案的什么佟警官吗。今天没有找我姐姐来帮你查案吗?
呦,姐夫也在,看来姐姐也来啦。”

  叶欣胜一见小罗,顿时眯着眼睛笑起来。

  混账小子。小骡子心想,走出来点点头,“我没有和你姐姐一起来,我联系不上她,
可能手机坏了。”

  “不在吗?”男孩子露出诧异之情,“我还以为姐姐、姐夫就像秤砣秤杆一样形影
不离呢?”他揶揄而又放肆的笑容令小罗满脸怒容。

  佟嵩拍拍小骡子的肩膀,让他去继续联系小艾。

  “你是齐临蕴的儿子吗?”

  “对啊,我叫叶欣胜,怎么我姐夫没有向你说过我。我来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一直
住在宾馆里。”

  “那么你是听到了你父亲被害的消息来的啦?是谁通知你的?”张刑问。

  “彭宇琼小姐,她知道了就打电话给我了。”叶欣胜回答,还追问了一句刚刚走进
来的秘书小姐,“对吧,彭小姐?”

  “嗯。”彭秘书稍许怠慢,证实了叶欣胜的话,“是的,我弟弟打电话通知我说齐
先生出事了。然后我马上联系了叶欣胜和张继刚先生。”

  “是,我也是彭秘书打电话通知的。”张继刚也证实说。

  “不过我并不知道小艾小姐的电话,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在联系她呢?”这位秘
书的脸上拂起一道阴影。

  佟嵩队长的面部表情同样不轻松。

  张局长一板脸,严肃地对着她说,“你还没看过尸体吧,过来。”他一挥手,彭宇
琼不得已,亦步亦趋地向地毯上的陈尸地走去,眼睛半闭半睁。

  “啊——”看到头脑崩裂的老板,这个女秘书瞬间血色全无,铁青着脸撒开腿,就
往隔壁的卫生间跑。张刑努努嘴,让一个女警察悄悄跟她走了进去。

  彭宇琼三两步地跑向抽水马桶边,扒着那光滑的陶瓷边缘,张嘴呕吐。哇——哇—
—哇——地吞了三口苦水,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似的歪倒在了瓷砖地面上。“怎么会发生
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吗?”那个女警察反问说,“今天下午你在哪里?”

  “我?”彭宇琼才注意到跟着自己进来的女警察,“你是警察?我今天下午在新区
的公司里,整理资料。”

  “我叫崔盈。你刚才说的在新区的公司,是你们麒麟集团在这的分公司吗?”

  “对,还在筹建阶段。”她站起来,拉了一下抽水马桶,跑到盥洗台上漱口。

  崔盈发现在盥洗台上放着两把牙刷。她冷冷地一笑,紧接着抽水马桶里的异样引起
了她的注意。马桶里的水涨得高高的,以几乎看不到的速度缓缓下降着水平面。

  “彭秘书,这个抽水马桶堵上了吗?”

  “没有啊。”还在补装的女秘书回答,又诧异地转过头,“它堵住了吗?”

  “你最后一次用它是什么时候?”

  “我……”彭宇琼吓坏了,“我……我……”

  “是今天下午什么时候?”崔盈急切地追问,她觉得自己抓到好东西了。

  “是中午一点左右,我最后用了一次卫生间,然后就按齐先生的吩咐去了新区。那
时马桶还没有堵。”

  “原来如此。这很有意思,不是吗?”崔盈得意洋洋,出去给佟大队长报告线索。

  听到报告的张刑和佟嵩毫不迟疑地指挥手下采取行动,不一会儿,堵住抽水马桶的
罪魁祸首被地老虎给吸了了出来,是一只黑色的塑料马甲袋。马甲袋的一角上显出磨损
的痕迹,还沾有点点红色的污迹。找到马甲袋的警察一阵兴奋。张刑接过,把它从里到
外的翻开,在两个角上,他找到了粘在角落里的沙粒和一颗只有黄豆般大小的鹅卵石。

  “天才的计谋。”张局长总结说,“用塑料马甲袋来装鹅卵石,这样就可以做成一
个笨重的钝器。打死人后再把鹅卵石取出来,这样一来,凶器就永远也找不到了。”

  “不错,我也同意张局长的观点,这个马甲袋就是组合凶器之一。”

  崔盈附和着,但在一旁看着案情进展的小罗子和佟嵩警官,一时间全部怔住了。

  “这怎么可能……”小罗子喃喃着,自言自语。

  小艾小姐冲淋完毕,换了一件白色的花领衬衫和一条牛仔中裤。她给出院的母亲做
好晚饭,谈笑一阵后,拿起挂包去花店。

  花店门口,新来的皮梦佳正在给花蓝里的百合花洒水。看到老板回来了,便开心地
跳起来,“小艾姐姐,你回来了啊。”

  “是啊,今天下午生意好吗?”

  “还不错,有人来买了九十九朵玫瑰。”

  “是吗?那一定是个大帅哥啦。”小艾逗她。

  皮梦佳涨红了脸,小鸟叫似的轻声说,“我没看清楚他的脸。”

  小艾笑话她,然后那个小丫头猛然叫道,“对了,今天下午有位警察同志来看你,
还有小罗哥哥也来了。”

  “警察,是佟嵩警官吗?”小艾问。

  “好像是姓佟。”小丫头又像吓倒了似的,“那个警察还问我要身份证,小艾姐姐,
我不会……”

  “放心吧,那个佟警官逗你玩的。”小艾翻开皮包,从面纱下面翻找她的手机。
“糟糕,电板没电了。”她走到账台边,从抽屉里面取出充电器,又把另一快满电的电
板插进手机。“小罗他,一定是等我不回来,不耐烦,走了。是不是?”

  “不是。”皮梦佳说,“小罗哥哥和那个佟嵩警官说是要等你回来,一起去吃晚饭
的,后来接了电话就走了。我听他们好像说河畔路那里发生了什么命案。”

  “你说什么?”小艾听她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大叫着,急急忙忙地接通手机,给
小罗打电话。

  “喂喂,小罗吗,你在哪里?”

  “小艾?你在哪……我怎么打了半天电话,你一直关机啊。”

  “电板没电了,你先别说这个,我问你在哪?”

  “你知道了吗?”小罗听出她的语气十分急切,有气无力的回答她说,“你爸爸…
…我是说齐临蕴,他被人杀害了。”

  “啊!”小艾的身子一颤,手机从手里掉到了地上。




  

   












                 第三章

  金麒麟的尸体仍然僵硬地躺在他办公室的地毯上,表面被盖上了一块大大的白布。
张刑局长站在尸体的边上,手里捏着一根已经弯曲的香烟,若有所思。

  刚刚到达现场的时候,他曾认为这个案子是很难入手调查的。可现在竟然会这么突
然地跳出一只塑料袋。这条一目了然的线索出现在张刑的眼中,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幸
运的好事。相反,凭着多少案子积累下地经验,他感觉这个案子更加辣手了。

  想起刚刚发现塑料袋时佟嵩和那个叫小罗的人的眼神,张刑明白那两个人一定已经
知道一些自己还不知道的事。

  “现在就把他们叫来问问吗?”他这样问他自己,但马上否定了这个主意。

  典超走进办公室,手里捧着录像机。张局长呆呆地站立了一会儿后,从写字台上拿
起那盘录像带,估量着手里这份线索的价值。

  “去齐临蕴的房间看吗?”崔盈警官热心地问。张刑扬扬眉毛,点头走进房间。

  “让那些人也进来。”张刑脑中忽然又是灵光一闪。

  他让典超把齐临蕴生前的秘书、同事还有儿子都给叫进了房间。三个人显得有些战
战兢兢,在张刑这样的火眼金睛眼里,他们都在拼命克制自己。

  苏东吴把录像机和电视机连接起来,放进录相带。不多时屏幕上出现一个镜头,是
一块并不明亮的瓷砖地面。张刑估摸着摄像机镜头的位子和高度,又查看了一下银幕边
角上的时间:14:35:55,05/31/2003。他按下快播键,画面闪烁了起来,但内容却没
有什么变化,仍然是那灰暗的地面瓷砖。边角的时间飞奔着,14:40,14:45,14:50,
14:55……忽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屏幕上。

  人影出现的瞬间,房间里的所有人身子都动了一下。张刑急忙按下暂停键,然后倒
退了十几秒钟的画面。

  15:30:05,05/31/2003,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里,那个女人穿着粉红色
的上装和裙子,头戴一顶很大的遮阳帽。她慢慢地走着,身上背着一个背包,走到摄像
机镜头的下面时,突然停了下来。银幕上紧接着就显出了她抬起得整张脸。

  张刑惊了一下,但立马恢复了镇定。那个女人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纱和墨镜,她站在
摄像机镜头的下面,戴着手套的手抬起来,把戴在头上的遮阳帽压得比原来还要低。

  “很有意思。”张刑这么评价了一句。
mpanel(1);
  镜头上的女人转身消失了,时间是15:31:01,镜头画面又恢复成平静的瓷砖。张
局长操纵着手里的遥控期,让边角上时间再次飞奔。十五点五十六分时,身穿粉色衣裙
的女人再一次从镜头下通过。这一次她没有在镜头下停留,直接从那里离开。画面上的
时间仍在流逝,直到录像带走到底。

  “很显然整个下午,只有这么一个女人来过这里,而且是在案发的时间段内。”

  “那么张局长你认为她就是谋杀齐临蕴的人啦?”佟嵩问。

  “她的嫌疑很大,不是吗?”张刑反问了一句,“佟队长,你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吗?”

  佟嵩瞠目结舌,说不上话。“我,我……我没看清她的脸,她蒙着面纱,戴着墨镜。”
嘴上虽然是结结巴巴地说着,但心里却已经给这个粉衣女子按上姓名了。

  “我想……”站在床边看录像的彭宇琼说,“这个女人我见过。”

  “你见过?”苏东吴感兴趣地问道,“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的?你认识她
吗?”

  “一个月前,我和我堂弟在饭店吃饭。当时隔壁桌上的一个女孩穿的就是这个的粉
红衣服。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来迟了,手里还握着一块黑色的面纱。就和这录相上的面纱
一样,而且她的背包也和录相上那个女人的一样。”

  “那个女人是……”

  “她不是小艾!!”一旁的小罗子,突然叫出了声。“小艾她没有那样的遮阳帽和
墨镜。”

  “哦,你也认出那个女子了。”张刑狡黠地笑起来。

  “对,录相上的那个女人确实打扮得和小艾很像,但是我说了她不是小艾。”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难道看清那面纱下的脸了?”苏东吴反问道。

  “不,没有。”小罗涨红了脸说。

  “这就是了。”张刑同意说,“你没有证据说那个女人不是小艾小姐,但是我们也
没有证据说那是小艾小姐。如果待会儿小艾小姐来了之后,能说出自己今天下午那段时
间在哪,我们自然可以排除她的嫌疑。”

  “小艾……”小骡子的手心里沾满了紧张、慌忙的汗珠。

  苏东吴站在河畔路十三号的庭院里,仔细地画着这幢房子的平面图。齐临蕴的这幢
一层办公楼,其实是麒麟公司在市区他个人的临时办公地点。另外在园区还有一座已经
建成的五层高档商务楼。张继刚虽然多次力劝老朋友搬到园区去工作居住,可不知什么
原因,这位已故的亿万富翁就是不同意,铁了心地要住在这个不祥的地方。

  河畔路十三号,十三,哈哈……你住在这幢房子里,不死才怪呢。苏东吴这么想着,
走出庭院大门,记录它四周的环境。这里处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左有商业区,右临文
化中心,前接医院后靠公园。平日里,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时的车水马龙。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这条黄金大道却清静了很多。苏东吴在门口站了大概五分钟,只看
见两辆公车和三个行人经过。

  “东吴,老张问要平面图呢。”典超刑警跑出来说。

  “嗯,好了。”苏东吴把手里的平面图递给典超,转头之间,瞥见了一辆停在拐角
处的出租汽车。“SE44286 ,哈,竟敢把车开到这来,不知道这是单行线吗,找死。”

  “等一下。”典超抬起手,横着臂膀道,“看那下来的人,不就是照片上那个小艾
吗?”

  “第一犯罪嫌疑人?”苏东吴这句刻薄的评语如果让小骡子听见,非上演一出街头
霸王不可。

  苏东吴盯着朝他们走来的小艾,又说,“看她,很认路。她一定来过不止一次了。”

  “东吴,别这么轻易下结论啊。要知道这个女的可不是一般的人。”

  “怎么不一般?难不成她有三头六臂?”初生牛犊不屑道。

  “这倒不是。不过这个女人经常帮老佟他们破案……”

  “那么那个佟嵩会徇私啦?老狗。”

  小艾走到了他们面前,使得典超和苏东吴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去观察他们的嫌疑犯。
长久以来一直认为自己是对女色无动于衷的苏东吴,在看到了小艾的脸后,竟然自己也
红了脸。倒是结了婚的典超刑警定力更深,只是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哦,美女,东吴是不是也想徇私了啊。”典超轻声地调侃他的小兄弟。

  “啊。”苏东吴支吾着,在心里面骂道,“他妈的,不,这个女魔鬼。”

  魔鬼,这可不一定是个恰当的称呼。至少这被小罗和佟嵩听见了,一定会再揍他一
顿。

  “两位警察同志。”小艾站在他们两人面前,问,“小罗和佟嵩警官在里面吗?”

  两个刑警对视一眼,立刻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反问,“你是谁?要找他们干
什么?”

  “小艾。我接到电话说这里出了谋杀案,他们让我过来的。”她的脸上一点表情也
没有,看不出哀伤,也看不出喜悦。这一点令两个警察很伤脑筋,不多的经验告诉他们,
如果这个女的真的就是凶手,那会是很难对付的人。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关键时刻还是老姜辣上一点,典超十分策略提了个问题。

  “我……”她拽了一把随身的手提背包,苏东吴发现那个皮包果然和刚才录像带上
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是他的亲戚。”

  “是哪一种亲戚呢?”典超又问。

  小艾的表情一变,低下了脑袋思量了大概五秒钟,回答说,“我是他女儿。”

  “哦,这样啊。”典超做了个请的手势,放她进去。奇怪的是,他没有在前面带路,
而是在后面跟着。小艾迟疑地站定在园子里,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向右边的入口走去。

  “她并不认识这里的路。”典超说,缓缓地跟在后面。

  “也有可能是故意装傻。”苏东吴一脸潮红地瞪着前面走路优美的姑娘,内心十分
恼怒。

  小艾看到骡子的时候,他正懊恼地靠在办公室门口的墙上,没精打采地对着佟嵩警
官他面前的佟嵩警官。这位老警探同样愁眉不展,一手叉着腰,一手夹着烟。小艾扫视
了一下地面,那里有三个烟头。

  “佟队长。”她招呼着走上前。两个男人的眼睛里转瞬即逝地闪过一丝兴奋。

  “小艾,今天下午你去哪里了?”小罗的身体突然就窜到了她的面前,紧紧一把握
住她的手。

  “我去给人送花了。”

  “是给谁送的,能找到那个人吗?”

  “这……”小艾的身子向后一退,避开小罗的急切,“问题很严重吗?不。”她一
抬手,阻止了又要开口的小伙子,“我想先看看……我爸爸。其他的以后再说。佟队长,
他还没有被运走吧。”

  佟嵩摇摇头,把她领进办公室。齐临蕴的尸体还是躺在地板的中央,纹丝不动。小
艾走到边上,木然地望着盖上白布的凹凸人形。佟嵩走上一步,蹲下身把白布拉开。小
艾的脸色刹那间惨白,身子踉跄了一下,急急地一把抓住办公桌的桌角。

  “小艾小姐,没事吧。”一旁的张刑问她,把掉落的手提包还给她。

  “我没事,谢谢。”回答有些犹豫。张局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他也注意到了那
个手提包。小艾把手提包放在办公桌上,问道,“齐临蕴他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怎么小艾小姐不知道吗?”张刑不露声色地问,“我还以为佟队长他们已经告诉
你了呢,你父亲是今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遇害的。”

  “是这个时候吗?”

  “就是这个时候。请问那个时候你在哪?”

  “我……”小艾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歇斯底里,“我在湖畔路上散步。”

  “什么?”张刑和佟嵩同时惊呼。

  “我说我那时侯在湖畔路散步。”她重复的声音低低的,但十分肯定。

  “你是说那个时候,你在这里?”张刑又追问了一句。

  “不,我在外面。我给一位顾客送花,去了凯莱饭店。送完花以后,我就从那走到
九路车站,在那等车。”

  “所以,你路过了这里。”

  “是的。”

  “当时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三点半左右吧。我并不确定,我没有戴手表。从饭店离开时,我看了一下
那边的钟,是不到三点一刻的时候。”

  “那么小艾小姐,你路过这里时,有没有看到一个和你打扮相同的女人从这里出没
呢?”张刑的这个问题倒是很直接。

  “和我打扮相同的女人?”她重复了一遍,“不,我没有看到过。”

  “那好吧。很谢谢你这么坦白的告诉我们这些。”老狐狸的话中有隐藏。“你能来
一下这边吗,有段录像带,我想请你看一下。”

  小艾乖乖跟着张刑走进齐临蕴的房间,一进去她就看到了一张自己的照片。那张照
片挂在墙上,和她花店的那张广告照片一样。“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她心里这么问
道。

  “小艾小姐……”张刑想要放录像,但小艾先打断了他,“警察同志,你们搜查过
这个房间了吗?”

  “怎么了?”张刑奇怪道。“我们暂时还没有搜查。”

  “有些东西,我能看一下吗?”

  “你想看什么?”张刑纳闷地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张刑用动作表示了他的同意,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小艾跑到齐临蕴的床头柜边,拉开抽屉,里面有三本厚厚的影集。她翻开最上面的
一本,不出意料,里面全是她的照片。

  张刑愣了一下,拿起另一本,翻开一看,竟然也全是小艾的照片。再打开第三本,
小泉吐了口气,“都是我的照片,从小到大的。”她匆匆地翻动一页,把那张自己满月
时的“裸照”盖过去。“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妈妈为什么老是叫我出去玩,多拍些照片了。”

  “是吗?这么看来你爸爸很爱你。”张刑对她说。

  小艾抱着一本影集,眼珠在眼眶里打滚,“难怪那天他那么自信。”

  “那天什么?”张刑把床头柜上的抽纸递给她。

  “他说要和我妈妈结婚。”

  “嗯?”张刑看她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脸。“你是说你爸爸要和你妈妈复婚?”

  “是的,他对我说等我妈出院后,就要和她结婚。”

  “那你妈妈现在出院了吗?”

  “三天前出院的。”

  “知道这件事的有谁,他们的态度怎么样?”张刑忽然发现了一条新的重要线索。

  “齐临蕴似乎告诉每一个人了吧。那天在场的有很多,除了张继刚外,小罗和网维
大哥也在……”

  “网维大哥!”张刑一声大叫,“你是说那个网维?江泉的那个不正经。”

  “是江律师的先生。”

  “真要命。”张刑拍着脑门说,“这件案子难不成还和他们有关。”

  “江律师是齐临蕴的代理律师。”小艾又给了他一个麻烦的消息。

  “哈哈哈哈……”张刑苦笑起来。“这下子有意思了。”他走到门口打了个手势,
让典超去一趟白水律师事务所。“好了,小艾小姐,现在我们可以看看那盘录相了吧。”

  “好的。”小艾坐在齐临蕴的床边,认真地看起张刑给她看的东西。

  十五点三十到十五点五十六那段时间内的录相画面被再次播放出来,小艾看到了那
个神秘的蒙面女人。等到张刑播放完毕,小艾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这个人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而这个人看来就是我。”

  “小艾小姐就想说这个吗?”

  “我还能说什么?”小艾又叹口气,“谁都知道我恨齐临蕴,恨得想要杀了他。”

  “那么真的是你做的吗?”

  “我说不是,你们相信吗?”小艾抹着眼泪说。“我想请问砸死我爸爸的凶器找到
了吗?我刚才在外面好像没有看到。”

  “哼。”张刑哼着鼻子,回答她,“说起这个凶器很有意思了,你能猜猜凶器是什
么吗?”张刑走到门口,一会儿带着那个粘血的塑料袋进来了。他把它递给小艾,一声
不响地盯着她看。

  她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一小粒鹅卵石,说,“把鹅卵石放在塑料袋里变成了一个沉重
的钝器,砸开脑袋后,再把鹅卵石取出来。但是我不明白,这个塑料袋为什么会留在现
场?”

  “它并不再现场。”张刑说,“我们是在抽水马桶里面发现的。”

  “抽水马桶?凶手把它丢在抽水马桶里,是想要冲走吗?”

  “是的,凶手确实那么想。不过很不幸,那个塑料袋没被冲走。那个彭秘书在这里
呕吐时,发现马桶堵住了,然后我们在里面找到了这个。这只能说是天不佑凶了。”

  “老天吗?老天最会捉弄人。”小艾说,“不过这个和天没关系,抽水马桶无论如
何是抽不掉这样一个马甲袋的。呵呵……哈哈哈哈……”她又第二次歇斯底里地大笑起
来了。

  “怎么样,小艾小姐。”张刑等她缓过劲来后,继续问,“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不,没有了。”

  “那好,我想我要对你们所有人进行一次征询。”

  “就在这里吗?”

  “我想我们不妨换一个地方。”张刑和小艾走出房间,指挥着手下把齐临蕴的尸体
搬走。

  “彭小姐。请问这里还有多余的空房吗?”

  “还有一间,怎么了?”

  “有些事,我们警方必须和你们一个个好好的谈谈。”张刑挥挥手,很潇洒得跟着
彭宇琼走向临时征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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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白水律师事务所依旧和往日里一样,表面宁静,内部繁忙。一群女律师在她们还不
足三十岁的女主任领导下,在法律界叱诧风云,巾帼不让须眉得出色解决了一个个法律
难题。比起当初开业时半个楼层,两个办公室的的狭小局面,现在的白水律师事务所整
整占足了两个楼层:分刑事科、民事科、行政科、经济科、法律援助科五个专业部门,
有大小办公室十多间,精明强干的女律师三十六人。

  于是我们的网维先生每次来这里时,都是一副满脸红光,不知所措,蹑手蹑脚地潜
向三楼主任办公室的狼狈相。

  “咦,欣欣姐,那个贼头贼脑的男人是谁啊?”新来的小女孩奇怪地问。

  “他啊,他是泉姐的老公,网维。”

  “网维?那个大侦探!!”活泼的女孩子尖叫起来,那阵势足可把整座事务所给震
塌了。

  “呼呼……”可怜的大侦探跑进他夫人的办公室里,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天哪,
我就知道不能来你这里。太,太……恐怖了。你新招的女孩子真是热情啊。”

  “哼,美滋滋的不是。很多崇拜者哦。”老婆大人这么揶揄着,给他泡上喜欢的碧
螺春。

  网维懒洋洋地瘫坐在那刚刚上了蜡的羊皮沙发上,手里握着玻璃杯,一边望着杯中
上下翻滚的茸毛茶叶,一边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正方形盒子。

  “什么东西。”刚刚还一副女强人表情的江泉律师,一下子换出了温柔贤淑的妻子
形象,嗲嗲地从网维手里接过礼物。长长的食指指甲轻轻划开包装纸上的胶带,把里面
的盒子打开。一个非常漂亮的白金胸针躺在铺着红绸缎的盒子里,样子有点像法国鸢尾,
花瓣上还闪烁着璀璨的钻石光芒。

  “我看了半天拿不定注意,后来想想反正你戴什么都好看,就买了这个我还看得懂
形状的。”明明是非常浪漫的结婚两周年礼物,可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那么便扭。江
泉笑起来,把它别到胸口,“似乎应该配晚礼服更好看点。”

  “那就举办个舞会好了。后天吧,明天不好,是儿童节。”网维瞅了一眼挂历说。

  “行啊,听你的。我要穿那件粉红色的裙子,今年流行粉色。”

  夫妇两人相视而笑,拥在一起。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不识时务地响了。
mpanel(1);
  “喂。”江泉接起电话,换了一个正经的嗓音继续说,“喂,什么事,可儿?”

  “是这样的,有一位叫陈尘的医生,说是你的朋友,想要见你。”

  “陈尘?”她抬脸看了一下丈夫,网维也略感惊讶的张开了嘴。“你让他上来吧。”

  两分钟后,钻石胸针被江律师放进了她的皮包里。她同样泡了一杯碧螺春,把它递
给走进来的陈大医生。

  “网维也在?”陈尘扰了扰头,傻笑起来。

  “说吧,什么事,别一副傻样,难道要我回避?”对于老同学,刀子嘴可是一点也
不留情。

  “不,当然不用。”陈尘摆了摆手,“我今天休息,所以……唉,这么说吧,我知
道了一件事,是和齐临蕴有关的。”

  “和他有关,什么事啊?”网维大笑,“陈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跟你学的。”陈医生反击了一句,“江泉,我听说齐临蕴在你事务所签订了一份
遗嘱。”

  “嗯,很正常的业务,有什么奇怪吗?”江泉发现事情是有关业务的,回答也谨慎
起来。

  “你不觉得像他这个年纪,就立下遗嘱,不是很奇怪吗?”

  “也没什么奇怪的。有钱人就是喜欢这么做吗。要不然怎么能让别人怎么知道他们
有钱呢?”网维说。

  “也许你说的对,不过就我医生的观点来看,一般像他这样的壮年男子来说,立遗
嘱实在是太早了。”陈尘没有理会老友的真知灼见,继续他的话题,“所以一开始我一
直很奇怪,直到今天我们院长把我叫去,我才知道了为什么。原来齐临蕴可能命不久矣。”

  “哦,这话怎么说?”网维和江泉都摆出认真的嘴脸。只是这个时候他们三个都不
知道,其实齐临蕴现在已经没命了。

  “齐临蕴这一次所以回S 市,是来我们医院看病的。他得了血癌,而且是晚期。”
陈尘一口气把话说完。讲完以后像是松了一口似的,要透露一个这样的秘密,实在不容
易。

  “哦。”夫妻俩又哦了一声,“他来这是想要换骨髓。”

  “是的,我们医院的白血病治疗现在在全国是最好的。”陈尘继续说,“齐临蕴来
我们这看病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但是问题是现在在骨髓库里没有发现与他相配的骨髓。”

  “明白了,你想让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小艾,希望她能给齐临蕴捐骨髓。”

  “能不能相配还很难说,不过毕竟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希望总是比一般人大。只是
那天,我也看到了,她和她爸爸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

  “你担心的事情可以理解。”网维喝了一口茶,思索起来,“但要说服小艾小姐并
不容易。她很固执,聪明女人都固执。”

  “那么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想办法先帮小艾小姐检验一下。如果相配,可以再和她
商量,如果不配,也就算了。”

  “馊主意。”江泉说,“这是一个让他们父女和解的好机会。我看得出齐临蕴对她
的爱,他立遗嘱时的那眼神。”

  “嗯,是啊。不爱的话就不会把自己百分之九十的遗产留给他了。”某某同志的语
气回家可以跪主板了。

  河畔路十三号的临时征询室里,张刑并没有如他刚才所说的立刻对彭宇琼他们进行
调查征询,而是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他这么做有他的目的,一来是对已经掌握的线索
进行一下总结,确定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再来是通过这种时间上的拖延,来消耗真凶的
防范心理,希望能够在接下去的问话中有所突破。

  “东吴把门关上。”张刑抬了抬手。

  佟嵩转脸看了一眼在门外的小艾和小罗,觉得那对年轻人在这时候没有了平日里那
活泼的生气。看着他们沉重的表情,佟队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这一次可没办法把
他们带进来一起调查案子了。

  “好了。”张刑掏出一包烟,坐到空房间里的沙发上。“现在我们先来把这个案子
整理一遍。首先是一一○在今天下午五点零五分的时候接到的报案,来到现场后,就通
知了辖区的佟嵩警官。他就在五点二十的到这里。据一一○上的小王讲,他们到达时,
门口只有两个人:门卫兼保安的彭子旦和邮递员鲁晓伟。之后佟嵩警官进入了凶案现场,
觉得死者身份特殊,就立即把案件上报到了总局。当然我也认为齐临蕴的死属于重特大
刑事案件,来这里之前,已经把案子上报给了公安厅及公安部。公安部在接到报告后建
于情况特殊,就命令我全权负责本案调查真破工作,因此在这里我决定立刻成立' 齐临
蕴五三一特案调查组' 。有我直接负责指挥,同时佟嵩队长担任特案组的副组长。”

  “等一下。”佟大队长打断张刑的话,说,“张局长,我不想再参与此案的调查。”

  “啊。为什么?佟队长。”他的手下,崔盈问道。

  “你申请回避?”张刑看了他一眼,“是不是你认为这个案子涉及到了那个小艾小
姐,所以要求回避。”

  “是的,张局长,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感受。那个女孩,总之我认为她不可能会是杀
死她爸爸的人。”

  “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她的。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不过我希望你在开
完这个会之前不要离开,你还有一些情况必须向我汇报。”

  佟嵩沉默不语,点点头,夹上一根张刑递来的香烟,退到房间的一角。

  “好吧,现在我们继续分析。在警方完全到达现场后,我们发现死者齐临蕴是倒在
他办公室的地上的,大门没有被撬的痕迹。”

  “对,那个彭子旦说,是他打开的门,当时门也没有锁。”

  “好。之后经过卢法医对尸体的简单勘验,我们知道金麒麟是被钝器打击后脑致死,
颅骨粉碎性骨折。死亡时间据粗略推断在今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我们再调查现场以
后,确定这里为第一现场,没有移尸的痕迹。同时第一现场里也没有搏斗过的迹象,整
个办公室保持整洁,通向隔壁秘书办公室的房门和通向齐临蕴卧室房门都上着锁,唯一
相通的是卫生间。我们在这个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线索,仅仅之后在卫生间的抽水马
桶里发现了一个带血的塑料袋。所以,根据以上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凶手是一个齐临蕴
认识的人,此人在进门后直接袭击了被害人,并残忍将他杀害。”

  分析至此,张刑停了下来。他有意地咬上一支烟,等别人开口说话。

  “怎么老佟,你不说说你的看法吗?我说过在这会议结束之前……”见没有人说话,
他只能点名了。

  “好吧,张局长既然这么说我就谈谈我对本案看法。”佟嵩把抽完的烟蒂扔在地上,
使劲踩了两脚后,站起来说,“从表面来看,这个案子确实没什么线索,只有一盘监视
摄像机拍下的录像带和一个堵在抽水马桶管道里的塑料袋。这两个看似犯罪嫌疑人不察
觉留下的线索,却给我们指名了一条明兮的路线,即凶手是一个女人,她用塑料袋装了
鹅卵石作为钝器,将被害人砸死,再将鹅卵石取出来,销毁证据。”房间里的众人包括
张刑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因此我认为要查清整个案子,我们现在需要迫切查明的
重点是:鹅卵石的来源,鹅卵石的去向和那个神秘的女人地身份。虽然我知道在有些同
志心里已经认定了一个人,但是我认为再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不能妄下定论。”

  “可是我觉得那个小艾就是犯罪嫌疑人。”苏东吴大胆地指出来,“她的打扮和身
高和镜头拍下的一模一样,还有那皮包。”

  “并不完全一样。”站角落里的佟嵩辩护说,“录像画面上是个戴墨镜、面纱和手
套的女子。”

  “说不定,这些东西现在就在她的手提包里呢?”

  “怎么可能?”佟队长说。

  “有什么不可能,老大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去搜查她的包。”

  “喂。”张刑威严地告诫说,“告诉你多少次,不许叫老大,我们是警察不是黑社
会。”

  “呵呵……”苏东吴傻笑,接受意见,但绝不改正。“老大,你倒是快说同不同意。”

  “那好吧,不过不要强制。如果人家不愿意,你就别搜了。”张刑看看手表,已经
七点了。他对这个时间感到比较不舒服,一来是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自己还没对这些人
进行认真的征询;二来典超去了白水律师事务所这么久,也不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了。踏进屋来的男人顶着一头不仔细梳理的乱发,戴着一
副架子很好圈圈很深的眼镜,厚厚的玻璃瓶底下一对小眼睛冲着张刑眨呀眨,似笑非笑,
不怀好意。这张脸对张刑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网维。”张刑跳起来。

  “好啊,张局,好久不见。”

  “好久,不是三天前还见过吗?”

  “啊,是吗?”我不记得了,网维抓抓乱发,憨笑着说。

  “不记得?”张刑怒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不是你碰到了疑难案件,让典超来找我家小泉和我吗?”

  “我呸,我是找江律师了解点有关案子的情况,没让人找你。”

  “哎呀,这不一样。”网维突然收敛起了笑容,“怎么,那个金麒麟被人杀死了吗?”

  “是的。”张刑也正经起来。

  “你们现在确定犯罪嫌疑人了吗?”好管闲事者又问。

  “有一个。”张刑耐人寻味地眯着眼睛回答他。

  “只有一个?”网维推了一把眼镜,“来这里的路上我已经听典超刑警说了一些情
况,就我看来,在这个案子中小艾作案的可能性最小。”

  “哼。”张刑一声冷笑,“我听说那个小艾叫你网维哥哥。”他话里有话的挤兑了
一句,其实也不是有心针对网维,只是有时实在忍不住想杀杀他的傲气。

  “不,我是根据事实分析罢了。”网维不买账地说,“如果真是小艾作案,我可以
说即使是张刑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线索。”

  “网维……”张刑有点真的生气了,就这时,身后江泉赶紧插话打圆场,“张局长,
我们在来之前和典超刑警一起去了趟凯莱酒店。”

  “去那干什么?”他抬抬眉毛问他的左右手。

  “网维他说要去凯莱问问,查证一下小艾小姐的说法。于是我们就去了。”

  听到这,张刑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网维,他明白眼前这个四眼小子的用意了。

  “张局长,我们在那发现了两件有趣的事。一是今天下午在小艾妹妹送完花后,有
两个女人退房走了,一个叫吕凹,一个叫钱美明。小艾就是给那个叫吕凹的女人送的花。”

  “那么第二?”

  “第二是今天下午有一个女人从凯莱酒店的隔离区转换到了普通客房。她是从深圳
来的。”

  “这个女人和齐临蕴认识?”

  “那个女人叫叶灵敏。”

  “叶灵敏?”迷惘的眼光射向虚空,当这道目光来不及围绕地球做圆周运动时,他
反应了过来,“金麒麟的第二个老婆?”

  “是的。这个时候那女人也在我们这里,是不是很耐人寻味啊?”网维脸上虚伪的
笑容一览无余。

  张刑的手有些哆嗦,他后悔自己没有事先去凯莱酒店调查一下情况,现在又被网维
抓到了把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他的手下,心里面想踢网维的屁股。

  “好了,我们两也别互相掐架了,大家都不是傻瓜。这个案子并不像表面看得那么
简单,不过复杂到何种程度,现在却也很难下定论。”

  “我同意阿维的话。张局长我把齐临蕴的遗嘱副本先拿来了。可以说此时在这个房
子里的嫌疑犯们每一个都会因为他的死而有好处。不过前提是小艾不能继承。”江泉说
完,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这也就有了嫁祸她的理由。”网维同志一针见血的总结说,“而现场的证据
恰恰是都指向她的。”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苏东吴破门而入,“老大。”兴奋地又跟混黑社会似的喊了一句,“我果然在那女
的皮包里找到了墨镜、手套和面纱。”

  “不是!”后面跟进一个男子,满脸通红,像是追杀苏东吴一般,“墨镜和手套不
是小艾的东西。”

  “骡子啊。”网维叫住那个过分激动的男子说,“你有话慢慢说。不,还是让小艾
妹妹亲自来说比较好。”

  他和张刑一同走房间,看见小艾有气无力地站在过道的走廊中间,迷茫地望着手上
的背包。

  “小艾妹妹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网维大哥。”她眼睛一亮,刚才还没什么生气的脸一下子恢复如出,神采奕奕,
“我来的时候戴了面纱。不过没有手套和墨镜。刚才到了这里以后,我把皮包放到了我
爸爸写字台的桌子上,后来苏警官说要看看我的包,我就让他看了。没想到里面掉出了
这两样东西。”

  “呵呵……”网维笑起来,大声说,“这很好,这说明凶手就在这个房间里。”

  听到这话的叶氏母子、彭氏姐弟和张继刚全部愣了神。

  “张局长,我想再调查一次齐临蕴的办公室可以吗?”

  “怎么,你难道认为我疏漏了什么吗?”

  “不,不是你没有找到什么?而是有一样应该有的东西却不在了。”

  “什么?”这下子,张刑更加迷惑不已了。




  

   












                 第五章

  叶灵敏敏感地注视着那个叫网维的男子,她不能相信传说中的公民侦探竟然是这样
一个看似其貌不扬的男人。只有那对深邃的眼睛,才看上去是像有大智慧。不过她宁愿
他是个没有大智慧的人。

  记得半个小时以前,叶灵敏当时在凯莱酒店的饭厅里吃着一百元一份的自助餐。匆
匆忙忙地挑了一盘子,刚放上桌,来不及吃上一口。一个警察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那个
警察粗壮丑陋,一张嘴露出的满口黄牙,刹那间把叶灵敏的食欲给嚼滥吞咽了。

  “你就是叶灵敏女士?”后面的男子走上来,他看上去比前面的警察稍稍顺眼。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她把刀叉放回餐桌,喝了口冰水问道。

  “我叫网维,这一位是市刑警队的典超刑警。他目前正在负责调查齐临蕴先生被杀
一案。”

  叶灵敏顿时就凝固在了饭桌前面。几分钟以后她跟着三人坐上了车,来到了河畔路
十三号。她看见了张继刚、看见了自己的儿子,看见了那个与前夫绯闻不断的女秘书,
还看到了那个在遗嘱中被指定继承金麒麟百分之九十遗产的女儿。

  幸运的美人。她嫉妒地想,同时也深深地憎恶起已经被抬走的尸体。看着典超递给
自己的一些现场照片,她脸上的皮肤像被焊住一般,纹丝不动。

  站在她身旁的大黑柱典超心想:这案子变麻烦了。

  叶欣胜走到他母亲身边,和她交谈起来。他说得很快,叶灵敏的脸上表情依旧不变,
只是时不时缓缓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张继刚也走过来,加入谈话的阵营,这一次叶
灵敏似乎积极了一点,三句当中插上两句话。

  可是这些情景并不能宽慰张刑同志的神经,他对网维刚才说的话,耿耿于怀。看着
再次进入办公室东看西看的家伙,他心里有股怨气。

  “真是的,网维那小子偏偏在这时候搀和进来。”

  但他毕竟是久经考验的老刑警,这些年来和网维合作过的案子又不止一件、两件。
张刑又抽了根烟,把心里的疙瘩丢在一边。随手把烟头丢进了临时征询室的烟缸里后,
走向办公室。

  门口,江泉律师正在和小艾和小罗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从江泉那忧心忡忡的眼睛
和那个情绪激动的小罗表现看来,他们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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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泉要给那个小艾出庭辩护吗?”张刑这么想,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意思,“不对,
现在这么想还太早。而且——”他又想到,“江泉是齐临蕴的律师,如果动机和那份遗
嘱有关,她就是公诉方的证人。哈,她没法给小艾作证。”可是现在想这个毕竟为时尚
早。张刑不经意地抬手看了看表,发现自己那只老是龟爬的手表竟然也走到了八点钟。

  他吞口唾沫子,感觉来自腹部的挤压。张刑停下脚步,望着那些在走廊上踱来踱去,
如同关在笼子的动物一般烦躁不安的当事人,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悯。

  他对他们此时的肚子感到抱歉。

  “张局长。”佟嵩又走过来,看上去也被相同的问题困扰了,“你是想现在在这里
给那些人做征询吗?”

  “你怎么看,老佟?”他反问。

  “我认为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那个网维似乎也有他的想法。如果继续留着他们
似乎没必要。而且现在已经八点了……”他的肚子替她说完了后面的话。

  听到佟嵩同志得肠鸣曲,张刑不由笑出声,“再等一下吧,网维那小子说有一样东
西不见了。如果现在放他们走,万一那样东西此时还留在他们身上呢?不过你肚子饿,
可以先回了。”

  “不行。”佟嵩抬头道,“我说好了今天要请小罗他们吃晚饭的。”

  这个时候,我们的大侦探翘着二郎腿坐在金麒麟的转椅上,手上转着那只金色的派
克笔。他一条眉毛翘起,一条眉毛沉着。看上去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可笑。

  “网维,你在想什么,没找到你的东西吗?”

  “没有。”网维回答说,打开齐临蕴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白纸。他打开笔帽,
想要在纸上涂涂鸦,来帮助自己的思考。“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张刑问,“你不是已经猜到那东西是被拿走了吗?”

  “不,不是这个奇怪。”网维使劲拿着笔在纸上画出一圈圈乱七八糟的白印后,蓝
黑色的墨水才在纸上留下痕迹。“好好的派克笔为什么出水不顺?”

  “喂,网维。你别在那自言自语了。钢笔不出水不是常有的事,有啥大惊小怪的。”

  “可是这是派克金笔。”网维抬脸看看写字台上的墨水瓶,“墨水也是原装进口的,
为什么会不出水?”

  张刑看着钻进牛角尖的“侦探”,无可奈何地坐到了一旁。他知道这个网维要是不
能想明白他的问题,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也许这个就是解开本案的关键呢。张刑也产生
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你慢慢想吧。”肚子的饿的时候,抽烟成了他唯一的慰藉。他掏
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

  “你不尝尝齐临蕴的香烟吗?”网维拿起桌上的香烟罐子,把它滑给另一头的张刑。

  张刑不明白他在打什么注意,但那个建议却很适合他的胃口。他把自己的蹩脚货塞
回口袋,打开香烟罐。

  “还有这个。”网维又顺手把香烟缸推了过去。

  “哼。”张刑一笑,把烟缸放正位子,又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他微笑着,摇着头,
打起火来。“啪嗒啪嗒”地响了两下,蓝色的火苗窜出来,张刑举着打火机,突然就木
然地愣在了那里。他望着面前的烟灰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真是个笨蛋。”

  他自责起来,把其他同志给搞迷糊了。

  “怎么了,你们两个男人怎么回事?”

  “打火机。齐临蕴的桌上有香烟,烟灰缸里有烟灰,这说明他抽过烟,可是这房间
里没有打火机。刚才真的仔细搜查过齐临蕴的口袋了吗?”张刑急忙问苏东吴。

  “他口袋里的头发丝我都给找出来了。”小刑警回答说。

  “那天在公园里我见到过齐临蕴用一个金色的打火机。”网维说,“所以当我听到
典超他说到的东西时,我就发现没有了打火机。但是我当时有些迷糊,张局长怎么会没
注意到这一点呢。”

  张刑直摇脑袋,“疏忽,疏忽,刚才太着急那盘录像带了,所以没太注意到这一点。”
丢大脸的张刑局长急忙给自己做深刻检讨。

  “喂,现在可不是你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时候。我有一点想不通,那个凶手应该没有
必要拿走那个打火机啊。”

  “那么会不会不是凶手拿走的呢?”

  “说的对,我就是怀疑是别的人拿走的。顺手牵羊。”

  三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彭子旦。”

  彭子旦被突然叫进去问话,这个事件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是警察征询的开始。他们不
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彼此以不同的方式摸摸自己的肚子,以在精神上抚慰胃的情绪,希
望它蠕动的慢一点。

  “佟队长。”像跟屁虫一样站在小艾身边的小骡子,看见佟嵩,把他拉了过来,
“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

  “不清楚?”小罗疑惑起来,脾气也很烈,“你们警察到底在干什么。不管如何调
查,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就这么把我们晾在这?现在都八点多了,你们是不是仍然
怀疑小艾。”他发现自己这么说不很妥当,赶忙偷瞟了小艾一眼。

  他发现她的眼神迷离,思绪似乎飘在了很远很远地方。“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张局长他们在干什么,我已经退出这个案子了。”

  “你退出这个案子了?”小罗大吃一惊,问,“为什么?”

  “回避。”江泉律师说,“佟队长是不是因为小艾的理由,申请回避了?”

  “是的。”他知无不言地回答说,“从目前警方已经掌握的线索来看,对小艾小姐
非常不利。但我始终相信小艾小姐不会是个杀人凶手。”

  “谢谢。”小罗在小艾回过神之前,首先抓过佟嵩的手表示感谢。

  “那么你退出这个案子以后,准备怎么办?有什么地方能帮小艾的吗?”

  “说实话,我原本想不出什么蹊跷。但是刚才网维先生走进来说了一句话,他说在
现场有样东西不见了。我认为这是个好兆头,有网维先生来帮忙的话,小艾小姐应该没
事。他可是我们这有名的大侦探啊。”

  “你也别捧得他太高了。”江泉听到别人这么夸自己的老公,心里当然很开心,可
表面必须装出一副虚伪的样子,“他也有出臭招的时候。”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见了呢?”小罗转而问江泉。

  “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但是他心里却很肯定,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江泉
耸耸肩。

  “打火机。”小艾突然说,“爸爸的那只打火机不见了。”

  三个人把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小艾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叫彭子旦进去。就是说——”

  “阿维认为是他拿走了那个打火机。”

  办公室里,张刑和典超并排坐在沙发上,网维依旧坐在转椅上,把位子竟可能地向
角落里靠。

  彭子旦坐在他们给他的椅子上,有些畏缩地看着盯着他的两个警察。

  张刑拿出平日里讯问犯罪嫌疑人的技巧来对付这个小门卫。“说吧,你做的什么事,
我们都知道了?”

  彭子旦的嘴巴一抽,这下更表明他心虚了。但是这个心乱如麻的男人却回了他们这
么一句话,“你们要我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做过啊?”

  “什么也没做过?”有意刁难的语气,张刑站起来,围着他走了一圈,又坐回原处,
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他的那包烟,“你不要跟我装傻。今天下午是你发现的尸体吗?”

  “是啊。”

  “那么当时你除了发现了尸体,还有什么你也发现了?”

  “什么?”他继续装傻。

  “还要我提示,那个放在写字台上的。”张刑抽出一根烟,又像变魔术似的从手心
里变出一只一次性打火机。

  彭子旦傻了,原本抽动的嘴,这下子完全张开了。看着将香烟放到嘴里的张刑,支
支吾吾地说,“是的,我当时看到一个金色打火机。我知道那玩意是外国做的,很不一
般。我就顺手牵羊拿走了。”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那么那个打火机现在在哪?”

  “在这里,在这里。”他哆嗦着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只金灿灿的打火机,把它
递给张刑。“警察同志,我是一时贪心而已,我可和这件谋杀案没有关系啊。”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张刑转过头看看典超的记录,又看看网维,在眼神里和他交换着意见。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网维在阴影下面轻轻地摇摇头。张刑转过身,故意吓唬彭子旦似的说,“你知道你
刚才那个行为,说轻点是盗窃,说重点就是伪造现场,可以说你也是杀人犯的同谋。”

  “啊。不,警察同志,我真的和这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打火机我已经还给你
们了啊。”

  “那好,你先出去吧。”张刑打发他离开。

  彭子旦刚站起来,转过身。黑暗中的网维突然问话了,“彭子旦,你没有再动其他
的东西吗?”

  那人的身子像触电一样颤了一下,他回过头,看着角落里的网维,然后一字一句地
回答说,“我没有再动过其他的东西了。”

  网维一挥手,让他离开。

  张刑让典超出去吩咐其他的案件当事人可以回去了,不过要留下通讯地址,以便随
时可以和他们联络。接着又让苏东吴带人悄悄地跟踪他们。

  “好了。”张刑关上门,又说,“现在这个打火机的问题解决了。”

  “是的。”网维说,“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新的问题,是那支写不出字的钢笔的问题?”张刑揶揄着说。

  “的确,这是一个问题,但还有另一个很值得我重视的问题。彭子旦这个人善于表
演。”

  “看来是这样。”典超附和说,“虽然这个人样子看来很惊慌,但回答问题时脸上
并没有一点慌张。”

  “我也怀疑,但我暗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你却问了那么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张刑把刚才拿出来没抽的香烟塞回口袋,“我刚才就查过记录了,这个彭子旦有案底。”

  “那么你就是也认为这个彭子旦和齐临蕴的死有关啦?”

  “看来是这样。”

  “那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并不是像表面看来的一个女人单独作案这么简单啦?”

  “好啊,网维。原来你是在绕我们。你想要帮你妹妹吧。”

  “妹妹?”网维奇怪道,“网狐和这案子有啥关系?”

  “我不是说你家网狐。我是说小艾,她不是叫你哥哥吗?”

  “这个——”网维抓耳挠腮,隔了半晌道,“我们只是朋友,小罗子他叫我一声大
哥,所以……”

  “别跟我们解释。”张刑眯起校眼,说,“你老婆都不介意你随便认妹妹,关我们
什么事。”

  “呵呵……张局长,我不是凭主观认定小艾不是凶犯。说实话在外面那些人当中,
有最多杀死齐临蕴动机的人就是小艾。不过你别忘了,她的智商很高,还经常帮着你们
侦破一些疑案,有丰富的侦查与反侦查经验。如果说她想要犯案,你们可能根本就找不
到线索。”

  “怎么,难道你认为这个案子很简单吗?”

  “是啊。”网维点点头,“它表面看来很复杂,但其实这里面蕴藏着三条线索。”

  “三条线索?”张刑问,“难道你已经把这些混乱的线索,分成了有条理的三组?”

  “对,第一条包括拍摄的录像带、那个被发现的塑料袋。把这两点连起来,它的延
长线就指向小艾。但是如果我们再仔细分析一下,又会发现有另一组线索与之完全矛盾。
首先我们假设小艾真是凶手,她在作案之前摸清了河畔路十三号的环境,知道有条后路
可以避开耳目。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戴上帽子、墨镜、面纱这类东西掩人耳目呢?要知道
她偷偷潜入的话,除了齐临蕴不会有人看到她。”

  “也许她知道拐角有个摄像头。明白直接从那边走过会被拍下来,所以才戴上墨镜、
面纱,掩人耳目。”

  “可这样说就更不对了。”网维继续解释说,“如果她知道那里有摄像头,她为了
防止被自己拍下来,应该一闪而过才对。可是现在,她却站在那下面等着被摄像头完完
全全地拍下来。这难道不是不符合逻辑吗?还有就是那个塑料袋,为什么她要把它扔到
抽水马桶里冲掉呢。任何一个有生活经验的人都会知道,那么大一只塑料袋只可能堵住
抽水马桶的下水道,而不可能被冲掉。如果真有心要毁掉那个塑料袋,完全可以拿起桌
上的打火机把它烧了。”

  “这么说的话,”张刑总结网维的意思,“你认为就是有人故意给警察安排这些线
索,来嫁祸小艾小姐?有这样的人吗?”

  “多的是。看一下齐临蕴的遗嘱,你们就会明白外面的那些人几乎每一个都有杀死
齐临蕴并且嫁祸他女儿的动机。”

  “那么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们岂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不,第三条线索,”网维伸出手来拿起桌上的金笔,“就是这支刚才写不出水的
钢笔。为什么它刚才会写不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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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晚上九点半,一顿迟来的晚餐。佟嵩警官恪守了他的诺言,邀请小罗和小艾在一家
不大的私人小饭店里吃晚饭。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饭店,楼上楼下加包厢也不过十张
桌子。加上现在又是非典时期,上门吃饭的顾客更是将近绝迹。小店老板原早已准备打
烊,但佟警官的到来,打消了他的主意。对于这个曾经帮他从一件莫须有的故意伤害案
中拯救出来的警官,他敬重而又感激。

  “佟队,您要什么尽管点。没有的,我这就派人出去买。”

  “不用那么麻烦。”佟嵩看了看他的伙伴们,知道他们这个时候没有心思点菜,于
是让他的这位朋友随便送上几只拿手菜。“小梁,给我们个包厢,拿两瓶啤酒。我们有
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叫你的服务员不要打扰。”

  “明白。”小梁老板知趣地说,“二楼的那间包厢隔音很好。”

  慢慢地缓步走上楼梯,没有人说话,带着沉默走进包厢。一直没有人光顾的包厢里
充满了浓重的难闻气味,佟队长赶紧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把一扇大窗哗啦啦地拉开。
清新的空气冲进室内,和里面的脏空气互换驻防。

  小罗观察了一下铺在桌面的方格子花桌布,很干净。他给小艾拉了一把椅子,让她
先坐下。小艾把手机和钥匙和面巾纸放到桌面上,(小包和墨镜、手套、面纱等物,已
被警方作为证物扣留)仰起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个男人注意她的脸阴郁之极,他们难以把这张脸和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美丽的
女孩子联系起来。她的眼圈黑黑的,看上去就像深深地陷了下去一样,很是可怕。

  佟嵩接过小梁老板给冲来的热茶,给小艾倒了一杯。“对了,刚才忘问了,小艾小
姐你要喝点什么。”

  “就茶好了。”她看看青瓷茶碗,轻轻地敲,嘴里又喃喃唱起来,“小兔子乖乖,
把门儿开开……”

  “哦,对不起,我有些失神。”她抬起头,勉强挤给他们一个微笑,“你们知道吗?
太有趣了,刚才我看见齐临蕴倒在地板上的样子,就想起我小时候大灰狼被猎人打死了。”

  两个男人更加忧虑。小艾嘴里说的话,明显逻辑混乱。

  “小时候,那时候我五岁吧。爸爸他在上海读书,一个月回家两次,每次回来妈妈
就会做上一桌子好菜:炒鸡蛋、炒虾仁、还有清汤鲫鱼。我和爸爸都爱吃鲫鱼,但是爸
爸吃鱼没什么本事,经常被鱼刺卡住喉咙,可这样他还把鱼肚上那块最好的肉给我,自
己啃背上的。……他还陪我玩过家家,玩小白兔和大灰狼,每次他都是扮演大灰狼,被
妈妈扮演的猎人打死,然后小兔子就在他身上蹦来蹦去。……清明的时候,早上五点就
起来,他带着我和妈妈一起踏两个小时的自行车去扫墓,之后就带我去灵岩山、天平山
玩。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背着我爬到山顶,在山顶一边吹风一边吃午饭。还有一次,
我们是在湖边野餐,吃着吃着,我想要湖里面的鱼,爸爸就帮我去抓,没想到湖边的一
块石头不稳当,他一脚踩下去就摔到了湖里面。……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放学
后,我因为贪玩没有按时回家,爸爸妈妈急得在外面找我。后来我看见爸爸,也没看马
路就跑上去,没想到被一辆自行车带了一把,我的头撞到了地面,爸爸发疯了似地打了
那无辜的骑车人一拳,然后抱着我,一口气奔到最近的医院,到了医院后我看见爸爸手
上红红的血吓坏了,我根本没想到那是我流出来的,还以为他把那小伙子打死了。以前
的冬天,家里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热毯,连热水袋都很少有卖,爸爸每天晚上都是先
钻到我的被窝里帮我暖和床铺,可我每次都说他在我的被窝里放屁,掀开被子透气。后
来爸爸要去美国,我还以为和以前他在上海读大学一样,半个月回来一趟,开开心心地
跟着妈妈一起去看大飞机,可没想到这一去就——”
mpanel(1);
  小艾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眼眶里都是泪。

  小骡子很体贴地把一张纸巾递给小艾。她接住纸巾,但那只手没有移开,像是焊在
了小罗手上。

  佟嵩站起来,点了根烟站到窗口。嘿了一声,他说,“我有个兄弟在下面蹲守着呢。”

  “是跟踪吗?”小罗十分生气地问。

  “这是他们的任务。”佟嵩说,“我去让他进店里来吃点东西,看他那样子,像是
午饭也没吃呢。”

  他找了这么个借口跑出了包厢,让那两年轻人单独待上一会。

  网维先生在同一时间,回到了他的家。洗了个澡,换上一件舒适宽松的睡衣。他泡
了杯浓浓的铁观音,坐到书房那张宽大的红木椅子上。他耸耸鼻子,闻着太太在厨房里
炮制出的佳肴香味,又把自己的精神返回到金麒麟的案子上。他对这个案子所以感兴趣,
并不是单单在他和小艾、小罗的关系上面。他也曾经揭发过自己同学的罪行,绝不会把
自己的理智和情感纠葛在一起。

  网维带着一脸戏谑的表情,从笔筒中抽出钢笔。他还是习惯自己那支用了十几年的
英雄笔。把一叠信纸铺开到写字台上,想了一下,写下如下标题:齐临蕴案卷宗、相关
嫌疑人及分析。他把已经知道的事实写下来,列出自己曾经分析过的三组线索,然后把
那些个能想到的嫌疑人名字按着字母发音的顺序一一排列出来。

  快写完的时候,江泉的晚饭也做好了。她穿着凯蒂猫图案的围裙走进书房,叫老公
吃饭。可瞥了一眼嫌疑犯名单就站立着不走了。

  “什么。”她激愤地叫起来,“你竟然把我也列为杀死齐临蕴的犯罪嫌疑人?”

  “嘿嘿……”网维同志怪笑一声,回答老婆说,“一个好男人的标准之一就是时刻
保持一个清醒、有逻辑的头脑,即使中了爱虫病毒也不能死机**。”

  “哼哼哼……”江泉同样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病毒啦。”

  “这个……”“好男人”一下子语塞住,支吾了半天,最后掰出一句话,说,“不
过如果这个爱虫病毒升了级,再加上CIH ,就算是最好的终端电脑也抗不住。就像现在
这样。”

  他站起来,和江泉半推半就,从书房闹到了餐厅。江泉一把把凯蒂猫扯下扔到一旁,
露出她浅绿色的丝绸睡袍。

  “嗯哼,爱虫病毒开始攻击。”他低哼一句,埋首喝汤。

  “你那嫌疑犯名录上有多少人?”

  “十个。”

  “十个人。除了我,还有谁?”

  “小艾、叶欣胜、叶灵敏、彭宇琼、彭子旦、张继刚、顾番红、小骡子和未知女子
X 。”

  “未知女子X ?你的意思是和叶欣胜、彭子旦或张继刚中某一个合谋的女人。”

  “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一个我们现在完全不知道的新人。说不定那只金麒麟
在外面还有其他的私生女儿呢?”

  “好吧,那你怀疑我是什么动机呢?”江太太依旧耿耿于怀这一点。

  “钱啊,他给你的遗嘱上写着,按当年总资产的千分之零点五作为律师事务所的报
酬,四亿五千万美元就是三十六亿人民币,也就是说有一百八十万的劳务费,你说是不
是很吸引人啊。”网维扒了一口饭,又吃了一筷子香菇。

  “哈哈……相当于我们事务所半年的报酬呢。”

  “所以说嘛,你当然有嫌疑了。不过从三点以后,我就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是有不
在场证明的。”

  “可是在法律上,你的证言对我是无效的。”江泉喝汤说。

  “是啊,不过还好,三点半的时候,陈尘那家伙来了。”

  “嗯,他的证人证言还能用。那么接下去呢,你为什么又把小罗和顾番红也列入嫌
疑犯名单呢?”

  “你不会不知道吧。”网维的筷子在炒素的盘子中和江泉的筷子亲嘴。“那头蠢骡
子会因为小艾而杀人,而顾番红当然也可能憎恨那个曾经抛弃自己的男人。”

  “所以他们都有动机。”江泉白白的牙齿咬着黄黄的炒鸡蛋,把它们咽下去后,又
说,“可是他们两应该不会有陷害小艾的动机啊。”

  “对。而且顾番红的身体也应该不允许她这么做,这一点我们同样可以从陈尘那得
到证明。”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六名嫌疑犯了。”

  “对啊,可是我却不能排除小艾的嫌疑。我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组相互矛盾的证据。
如果有人对我说,因为小艾这个人经常帮助警察侦破案件,出入凶案现场,很懂得警方
的办案方式,所以她在案发现场故意布置双重线索,这是为了迷惑警方的视线,干扰破
案。那我一定会相信这种假设,凭她的智商完全可能会那么做。当然了,这一点我没有
对张刑他们说。”

  “我明白。”江泉把最后一筷子炒鳝丝让给老公,“但是如果这件案子交给石安平
这样的检察官来办,他一定也能想到。”

  “不错。就张刑和佟嵩这两个人也一样可以看到这点。不过幸好佟嵩自动申请回避
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齐临蕴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
人,这件案子一旦明天被媒体曝光,一经炒作,上面再一施压。很可能他们就这么把小
艾给铐走了。”

  “我也这么认为,而且我还有一点很担心。”看着开始收拾碗筷的网维,做妻子的
律师说,“小艾她太聪明了。”

  “这有什么不好吗?”

  “你不懂,如果警察把一些模糊的线索放在她面前,而她很可能马上推断出是怎么
回事?这样一来反而会会变成对她不利的证据。”

  “他们会把这作为她认罪的口供,我想张刑他不会那么卑鄙的。”

  “对于张局长,我们当然相信他。但是其他人呢?比如那个叫苏东吴的年轻警察,
刚才我观察过他的眼神,他一心希望小艾就是这件案子的凶手。”

  “那个小混蛋。”网维骂道,“对了,虽然现在就准备请辩护律师还为时过早。但
未雨绸缪总有好处,你认为你们那里谁是最好辩护律师,你自己看来是不可能了。”

  “嗯。”江泉想了想,“我想周欣欣应该可以。”

  “就是那个戴眼镜,梳马尾辫的丫头?”

  “看上去不像吧,尖牙利嘴的很啊。”江律师笑起来,“我这几天会注意少给周欣
欣一些负责的案子的。”

  “那很好啊。”网维笑起来,抱着一叠锅碗瓢盆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大侦探穿
着胸前一片湿漉漉的睡衣走出来,就好像在里面又冲淋了一把。

  “你又被水溅了一身。没有沾到油吧?”江泉关掉电视机,一把将丈夫拉到身边,
仔细地检查潮湿的衣服。一对美眸瞪得大大的,模样就像一只猫。“不行。”江泉眉毛
绞在一起,说,“你还是换件睡衣吧,这一件太湿了。”不由分说地,网太太把丈夫的
睡衣给扒了下来。

  露出“魁梧”体形的网大侦探,赶忙跑回房间里找新衣。翻箱倒柜了半天,忽然想
起什么,一屁股坐到床上,懊恼地说,“我想起来了,上一次你给我新买的睡衣,前天
不是被我爸看中,抢走了。”

  江泉也记起来了,站在房间门口,尴尬而又好笑地对丈夫说,“完了,我把你的睡
衣已经扔到洗衣机里了。”

  “这么说的话。”网维抬抬眉毛,促狭道,“今天晚上我岂不是要裸睡了?”说完,
还抬抬手臂,摆个姿势,似乎是想在夫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似有似无的肌肉。

  江泉暴笑起来,开心地一时合不拢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挺直起腰杆。强忍住笑意,
故意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忽然,她从拖鞋里探出涂了指甲油的漂亮小脚,向后一伸,踢
上了卧室的房门。

  张刑把那盒难吃的盒饭终于全部卷到了肚子里。虽然胃里面的饥饿感觉没有了,但
是腹中却又增添了其他不适的感觉,有那么一点想拉肚子。

  “苏东吴。”他把他的新警员叫办公室,责问说,“你到哪里去买的盒饭?”

  “张老大,就是隔壁凯翔啊。”

  “就那凯秃子的盒饭?”张老大的眼珠子就快爆出来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从不在
他们那吃盒饭。”

  “可是我们吃得都好好的啊,卢法医每天都在那吃,不也好好的。”

  “他?”张刑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在想,“他即使是吃了腐尸估计也不会有事。”
想完了,挥挥手让他出去。然后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毛草纸,去隔壁的卫
生间了。

  面纱、塑料袋、鹅卵石、打火机、钢笔……蹲在炕上的张刑想,在这张如果蜘蛛网
的迷案中,小艾她到底是猎物还是就是织起这张网的毒蜘蛛呢?如果她故意布下双重线
索来迷惑警方也是非常可能的吧。难道真如网维那小子所说,那支写不出字的钢笔真是
解开这个案子的关键吗?一阵腹痛,张刑脑中的想法变了。

  为什么典超他们吃那家的盒饭就没事呢,实在是太气人了。

  典超同志在吃了两盒同样的盒饭后,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他拍拍自己鼓起的肚子,
坐在张刑办公室外的那台电脑前,煞有介事地开始整理有关齐临蕴的案子的调查情况。
同时还按着张刑的吩咐,写一份情况报告给公安厅和公安部上报。不过因为他上机的机
会实在不多,再加上人粗手粗脚。打字的速度用龟爬来形容也觉得块。三个字一修、五
个字一改地慢慢摸索着,最后没性子的典超同志把键盘一扔,拽着苏东吴,把他按到在
了电脑桌前。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把好容易腹中解放的张局长给拖回了办公桌旁。他看了一眼
墙上的时钟:十一点三十五。心里忿忿地想,什么人在这个时候还打电话来,不会是又
有新的案子了吧。

  不耐烦地抓起话筒,耳边传来网维懒惰的声音。

  “喂,张局长吗?”

  “是啊。网维,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他隐约从听筒里听到了江泉娇嗔的说话声。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刚才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齐临蕴详细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没有?”

  “还没有,我还在等。怎么了?”

  “今天下午,我一院的老同学来泉的事务所找我们。他告诉我们说,齐临蕴事实上
已经罹患了晚期血癌。这一次回S 市,主要原因其实是在等一院的骨髓配对。”

  “什么,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同学这么跟我说,我相信是真的。他原本是希望我劝小艾去给她爸爸试配一下
骨髓。”

  “我这就打电话核实。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齐临蕴的死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他不堪忍受痛苦,叫人扮成他的女儿来杀了自己?”网维在电话那头
的反驳说。

  “也不是不能排除,但你认为张继刚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我手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是不是知道。”

  “这样看来,明天征询的时候,这也是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刚挂断网维的电话,卢法医的内线也进来了。“张副局长,我是卢植。”

  “卢法医,验尸报告出来了。”

  “是的,总得来说和我刚才告诉你的没有什么差别。我马上就把报告给你送过来。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是不是齐临蕴得了白血病,还是晚期的。”

  “怎么,张副局长已经知道了?”卢法医在那头诧异地问。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哦。那么我这就把验尸报告给你送过来。”

  “好的,我在办公室等你。”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多余,张刑望着窗外黑乎乎的天
幕,突然之间他嫉妒起网维来。暖和的床铺和温柔漂亮的老婆。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情不
自禁地渴望起他们来了。




  

   












                 第一章

  网维先生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六月一号的早上,“裸睡”了一夜的网维坐在床上吃完老婆大人亲手烹制的爱心早
餐,刚准备再次钻进被窝,懒洋洋地继续睡上一两小时,床边的电话不识时务的响了。

  “喂,您好,哪位?”江泉一手捧着果盘一手接起电话。

  “狄斌,江泉是吧?”明知故问的记者先生寒暄一句,问,“今天的早报看了吗?”

  “还没有,什么事?”江大律师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金麒麟的案子,听说小艾就是凶手。”

  “你从哪听说的?”网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T 恤,套在头上,伸手从妻子那里拿
过电话,“喂,蛋饼不要造谣好不好?”

  “呦呦呦,网维啊。”狄斌在那头晃脑袋,“这不早报上说的吗?虽然没有指名道
姓,但就有这个意思。我问你,你昨晚上是不是也在案发现场?”

  “是的。”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如果真是小艾,这个头条新闻我一定要抢发;如果不是,
我也要掌握第一手的资料。”

  “要知道绝对可靠的第一手资料吗?好,告诉你,就是嫌疑人不明。”网维在电话
这头恶狠狠地说。

  “嫌疑人不明?”大记者不相信,“你蒙我。你怎么可能没有嫌疑人名单?”

  网维气嘟嘟地把话筒塞还给江泉,一手把套在脖子上的T 恤拉下来,说,“告诉他,
你们白水已经接受麒麟集团和小艾的委托,任何关于这件案子的不实报道,你们都会追
究他们的责任。”

  江泉把这话给狄斌一重复,对方笑了,“哈哈……你们又在胡编乱造,现在报上的
这个消息就是麒麟集团放出来的,而且他们还准备今天中午十一点就这件事召开新闻发
布会。”

  大侦探的眼睛变了,愤怒充斥着他的眼眶,吼道,“难不成这些人想一起逼死小艾
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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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她一个,幸福千万家。”江泉这么评价说,被网维瞪了一眼。

  “狄斌,我想请问,今天的报纸上有没有说关于齐临蕴遗嘱的事?”

  “好像没提到,不过我估计在新闻发布会上会说。”

  “哼哼,如果麒麟集团的股票下跌,他们一定会把齐临蕴遗嘱的最后一条拿出来刺
激股民的,防治崩盘的。”

  江泉挂上电话,给先生找外套,“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也一样,我希望你能说服张继刚不要在新闻发布会上说那事。”

  “我明白。”江泉把外套递给丈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又在开衫上别上一个
胸针,然后拎起公文包,急匆匆地上班去了。

  因为睡眠不足,打着哈欠的网维同志在小区门口的邮报亭里买了一份当天的早报。
接着躲到汽车里,一看上面的标题,他的无名火就在身体里面上窜下跳。

  “亿万富翁神秘死亡,千金美女疑是嫌犯。”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份正经报纸所发
表的新闻,倒像是某个地摊杂志为了哗众取宠而取的肉香小说标题。他把报纸啪的一拍,
顿时报面就破了几处。网维闭上眼睛,脑子里想了一会儿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重新拿
起那张报纸。这一次他强迫自己务必保持心平气和地把这条报道看完。

  对事实匮乏的描述,记者把想象力用在错误的地方,添油加醋把一段段完全不实的
情节描写加入其中:据门卫讲述,案发时段,曾有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年轻女子走进屋里。
……谋杀现场的卫生间里,一只沾满鲜血的塑料袋漂浮马桶里。……警方也承认犯罪嫌
疑人就是该名粉红女郎,目前警方正在进一步搜集证据,以便迟早将之逮捕归案。……
据死者齐临蕴的好朋友说,这个女子就是齐临蕴的女儿。因为十多年前齐临蕴留学美国,
后来和发妻离婚,所以他女儿一直对他怀恨在心。在不久前的一次偶然邂逅中,他女儿
也曾出言威胁,说要杀死他为母亲讨回公道。

  最后的那一段引起了网维的注意。难道这些情况真的是张继刚提供的,还是……等
一下,据小罗的说法,小艾之前和齐临蕴的邂逅不止一次,应该是两次。那么……哼,
果真还是不实的报道。

  网维发动汽车,开到小区门口时,把那团乱七八糟的早报扔进了垃圾桶。

  S 市警察局的门口,白色的奥迪车整装待发。发动着,喘气着,就是不跑路。坐在
车里面的张刑副局长手里同样拿着份早报,瞪着眼睛看它。

  “真没想到,我们市里的报纸效率越来越高了。”典超十分难得的嘲讽了一句。

  “你以为怎么,告诉你天下乌鸦一般黑。”张刑回答他说,“打赌吧,不到今天中
午,全国,说不定全世界都会报道齐临蕴的死了?”

  “我才不和老张你赌呢,没机会赢。”典超回答说,“这件事真他妈混帐。如果我
们昨天没有找到那么多的线索,时间长了媒体顶多说我们两句办案不力。现在线索已经
出现了,他们就会认为我们故意不逮捕嫌犯,然后就是乱七八糟的扯三道四。他们哪里
知道,一一排查线索,调查他们的真伪,同样需要花时间。”

  张刑拿出一包烟,说:“媒体如果不报道真实,所说的话不过就是狗吠。”

  典超笑着接过张刑递给他的香烟,点上以后,问,“老张是在等网维吗?”

  话音刚落,一辆银白色的凌志车闪着光亮停到了门口。车窗打开后,探出网维那张
还没完全睡醒的脸。

  “张局长,你准备先去找谁聊聊啊。”

  “你说呢?”

  “那跟我走吧。”网维关上车窗,从车抽屉里拿出一只步话机。“喂喂。”他打开
开关,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典超的声音,“收到,这里是沙皮狗和海怪。”

  “很好,我也收到。沙皮狗有什么要问吗?”

  “哼哼。”那辆车上的张刑扬扬眉毛,说,“你是要先去找小艾吗?”

  “对啊。我已经问过小泉了,麒麟集团今天上午要开一个紧急会议,中午安排了一
个新闻发布会。到时包括张继刚、叶欣胜他们几个都会在那出现。到那个时候去的话,
不是更简单。”

  “这么说的话,那五个人是达成联盟了啦。”

  “很有意思吧。但是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是真正杀死齐临蕴的人,那么这个同盟是
不堪一击的。”

  “你要击溃他们的防线吗?”

  “现在我还不肯定。”网维说,“要让那城里起火的最好办法,是要先给小艾洗脱
嫌疑。”

  “你真的坚持认为她是无辜的?”张刑问,“昨晚上那个检察院的石安平打来电话
说小艾很有侦查经验,如果……”

  “我知道你们想的什么,但是我已经找到一个她不可能犯罪的完全证据。”

  “什么,你有证据证明她不是罪犯?”张刑惊呼。

  “不错,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们这个证据。因为现在这个证据只在逻辑上有用,
而与之相关的另一个铁证我还没有得到。再者,我还需要时间。这个案子最大的难处就
是时间不够。”

  “这么说来的话,你是要用你自己的一套啦。”

  “对,我们殊途同归嘛。”网维得意道,“你们可以起到麻痹那伙人的作用嘛。还
有,我想要那位佟队长的联系方法,我认为我需要他的帮助。”

  小艾的花店——荼蘼艾艾,卷帘门半开着。一个手持竹扫帚的男子站在门口的人行
道上,大开大合地扫着路面的灰尘,一边扫一边还冲着四周指指划划的围观者龇牙咧嘴。

  网维从车上下来,站在水泥板上会心一笑。“小骡子啊,什么时候成门神了?”

  “今天早上开始。”小罗把扫帚抗在肩上,走到网维身边,悄声对他说,“这些个
长舌妇、多嘴男,看了今天的早报以后就开始在这门口嚼舌根了。”

  “他们怎么知道报上说的女子就是小艾啊?”

  “还不是因为那个养狗的女人。”小罗指着隔壁的小店半伸脸的黄脸婆说,“你应
该知道她是彭子旦的娘吧。”

  “哦,对对。我把这个差点忘了。”

  张刑和典超走上前,问:“小艾小姐呢?”

  “她?”小骡子一咬牙,无奈道,“今天我还没见到呢?可能还在家里吧,也不知
道她怎么把这件事跟她妈妈说。”

  “确实如此。”张刑站在花店门口同情地说。猜不出网维这个时候心里在打什么主
意,张刑于是抽出一支香烟,刚要点,就发现了新大陆。他在半开的卷帘门里,看到了
一缸子的鹅卵石。“这个……”他的香烟指着那些鹅卵石,用怀疑地目光盯着网维。

  “我知道,我家金鱼缸里的那几块还是问小艾要得呢。那是我不愿意去外面的工地
上随便拣。”轻描淡写的,网维做了个小小的辩护。

  “网维大哥。警察同志,你们好。”小艾半躬着身子从卷帘门下钻出来,手里拿着
一把百合和白菊。她穿着一身黑,上面是一件女式的黑衬衫,下边是一条休闲的长裤。
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下抖动着,问,“小罗,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来了不过一会儿。”骡子直愣愣地看着小艾半透明的衬衫,说,“第一次见
你穿黑的,很漂亮。”

  “谢谢。”小艾没有因为这个男子的夸奖而改变心情,“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
候。”

  小罗顿时尴尬得红了脸,手里面的扫把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

  “警察同志,你们需要做什么事情就做吧。就算要把我带走,我也会配合的。”

  “没,没那么夸张。”张刑也不得不被这个姑娘的气质和举动所感。急急忙忙地说,
“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情况。事实上我们都相信你……”

  “是啊,张刑他们不过是来问些情况,比如昨天谁订的那些花啊?”网维切断张刑
的话头,进入正题。

  “那些花是有人在中午订的。”小艾拉开卷帘门,把门外的人领进花店。“梦佳,
来,过来一下。”

  “啥事?”皮梦佳从一个花篮边走过来,看到门口的警察叔叔们,吓傻了,“小艾
姐姐,这是啥事啊?”

  “来,告诉哥哥。”网维这个“大叔”不服老地走上前问,“昨天中午是不是有个
人来订过花?”

  “这事?”皮梦佳的眼睛不做假地显示出她的疑惑。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小艾“姐姐”,
女老板冲着点点头,卖花小姑娘于是回答说,“是的,昨天中午小艾姐姐刚回去给阿姨
做饭,就有个女的跑来买花,之后就要求我们把花送到一个宾馆,就是后来姐姐送去的
那个宾馆。”

  “凯莱。”网维接口说,“那个女的长什么模样呢?”

  “我没仔细看啊,我只看见她穿的那身白色连衣裙很漂亮,还戴了一只漂亮的花边
帽。对了,她戴着一副红色的眼镜,满稀奇的。”

  “那么那个女的说话的声音怎么样,听起来像是年轻人还是年老的阿姨呢?”

  “很年轻,和小艾姐姐差不多。”这话一出,小骡子差点蹦起来。“那个女的讲话
就像电视里那些明星似的,我开始还真以为她是个明星呢。”

  “你是说港台明星吗?”网维说了几句广东普通话。皮梦佳一听,笑起来了,“就
是,就是,这位叔叔讲得跟那个女的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是哥哥,不是叔叔。”网维强调了一句,张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网维转身瞪了他一眼。

  “小艾小姐。”张刑咳嗽了一声,“说说昨天下午你的事吧。”

  小艾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向收银台,从里面拿出五十块钱,递给对她的小丫头,
“梦佳,去买点菜。阿姨今天早上说想喝鸡汤。”

  “鸡汤吗?”皮梦佳拉开卷帘门,“我这就买只老母鸡去。”

  网维看着年轻的丫头离开花店,快步走到门边,手一扬,把门全部拉了起来。不出
所料,好事的八卦者们果然都相聚在花店的门口,指手划脚着。那些人看到网维拉开了
门,不满意又不甘心地渐渐向外散去。

  “昨天下午,吃了午饭我回到这里时,梦佳就把那张定购送花的单子给了我。上面
要求我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把她定购的鲜花送到凯莱酒店给叫吕凹的女士。我把那些花
做了包扎以后,在三点钟的时打的送去。我是在路口上的车,到凯莱时,我看到大厅的
时钟是三点一刻。之后我就慢慢地散步到了公园路,乘九路车回家。我当时大概等了一
刻钟的车,回来后我见时间不早了。就没有先去花店,而去菜场买了菜,回家给我妈妈
做晚饭。后来我又洗了个澡,回到花店时接到了小罗的电话。我才急忙打的去了河畔路。”

  “那为什么之前你没有接到小罗的电话呢?”张刑问。

  “说出来也许你们不相信,我那块手机电板正好没电,我洗完澡才发现的。”

  “确实难以置信。”说出这话的不是张刑,不是典超,而是网维。“那么小艾妹妹,
我在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这一个月来经常在河畔路边散步?”

  “网维大哥什么都知道啊。”她依然淡淡地说。

  网维没有再问“为什么你每天在那散步”这种不入流的问题。他知道为什么,而且
他还知道这个为什么之后的为什么。他知道许多为什么,只是没有证据来证明。

  “你不并恨你的爸爸,是吧?”这个问题更加直接。网维十分期待她的回答。

  小艾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坦诚地承认说,“是的,我并不恨他。”

  “那么你为什么老是要装出一副恨他的样子呢?”网维再次自问自答,“是为了你
妈妈吗?你为你妈妈感到不公平,所以在心里面才对自己说要恨他,是不是这样的?”

  小艾又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听说书,里面讲到包公在开封府轧了陈世美,我就特
别难过。”

  “呵呵呵……”网维笑了起来。他不是嘲笑小艾,只是想要缓和一下花店里那伤感
的气氛,“你一直认为你妈妈是很恨你爸爸的,所以你认为自己也必须去恨他。你昨天
在你爸爸房间看到自己的照片时,你怎么想的。”

  “那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回答说,“我简直不知所措。我才明白原来我妈
妈根本不恨他,他们一直有联系。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网维在花店里踱步,走到和小艾花店后门时,那扇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五十刚满的中年妇女,她有些气喘地看着网维和屋
里的其他人。

  “小艾,我想现在我可以告诉一些事了。”那个女人这么说,慢吞吞地扶住门边的
墙壁。网维赶紧地跑上去,扶住她。

  “你就是顾番红女士?”

  “是的。您是网维先生吧。我听小艾说了,我在医院的时候多亏您和您的同学帮忙。”

  “应该的,阿姨。”

  在网维的搀扶下,顾番红领着他们离开花店,走向不远处的一幢六层楼公寓房子。
几个人慢吞吞地走到二楼,然后网维替她打开了厚重的防盗钢门。“阿姨的身体好多了
吧,看你刚才走路,还是很利索的。再修养一段时日就可以恢复如昔了。”

  “谢谢。”她请网维坐下,一个人走进她的房间。

  后面的小艾和小罗他们都过来了,两个警察也是随后跟进。三个人在小艾的招呼下
落座,然后彼此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网维仔细观察这个家:面积不大,装修简单,也没什么家具。但是整个房子里整洁
干净,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他再看小罗,从他那惊愕的表情中可以确定,他也是第
一次登小艾的家门。

  “这个傻小子。”网维心里面想,“真是个木讷的笨东西。”

  顾番红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她坐到藤椅上后,把信递给网维,“这个秘密已
经埋藏了二十年。老齐他跟我离婚,也是出于这个无奈的原因。”

  网维从古老的信封中抽出一张纸,读起那封看似平常的家书。看完,莞尔一笑,说,
“原来如此,你们就是这样通信的。古老的藏头诗,现代的联络法。这比密码更加隐蔽
和具有迷惑性。这是齐临蕴先生想出来的吗?”

  “是的。”顾番红说。

  “向他致敬。”网维说着把信递给小艾。

  等她看完,露出了极其不敢相信的表情,“爸爸是个特工。”

  其他三人听了这话也是面面相觑。最震惊的莫过于张刑,如果齐临蕴真是一个特工
的话,那他的死里面就又可能有新的变数了。

  “是的。”顾番红对女儿点点头,告诉她不是生活在梦中。“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开始怀疑在你爸爸的实验室里有特工,但他们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人。
为了防止被他们怀疑,他就赶紧和当时的叶灵敏结了婚,装成一副要在美国定居的样子。
很可笑,有些中国人因为有移民倾向而被拒签,有些人却被他们要尽一切可能的留下来。”

  从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女人嘴里不断冒出,特工、中央情报局这些个名词。典超刑
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等掐了一把自己的肉后,忍不住疼得叫出了声。

  “我想还有一件事,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齐临蕴这次回这里,并不单单只是开
分公司和同第一医院签合同。”

  “哦,那是为了什么?”网维抢在张刑说话之前,问了句明知故问的话。

  “他是来看白血病的。”

  “什么?”小艾叫起来,“妈妈,你说他得了白血病。”

  “是的,在等骨髓配对。那天你走后,他来跟我说的,我本来想要叫你试着检查一
下,能否配对。但你爸爸不同意,他不想让你受痛。”

  小艾的大脑直觉得一片空白,没有哭没有泪。整个人都已陷入深深的懊悔和对往事
的追忆中。小罗站在她的身边,不放心地盯着她看,样子也很傻。

  “这么说的话,我想我们的问题都搞清楚了。”网维站起来,看了一眼张刑。

  张刑赶忙也附和着说,“是的,我想我们这里也调查的差不多了。马上还要去麒麟
集团,那么我们这就告辞了。”

  顾番红站起来,和两位警察同志握手。“非常感谢你们没有把小艾带到警察局去问
话,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当然我知道现在的状况对她很不利,但是我始终相信
我们的党和政府。”

  三个人离开小艾家。出了楼道口,网维说话了。“顾番红是个厉害的女人。非常的
精明。”

  “是啊。”张刑也说,“她和我握手时那眼神,我竟然感到心虚。不过网维,你现
在是不是认为她也可能是嫌犯呢?”

  “我仍然排除这个可能。我刚才扶她走路时,试了一下。她确实浑身无力,这不是
装的。”

  “哈,鬼家伙。但是你还能坚持你开始的判断吗?齐临蕴这个特工的身份难道没使
你的推理动摇?”

  “我承认我有些受挫,但是整体还是完整的。当然了,我们也需要核实顾番红的话。
不是吗?”

  “这么说的话,这条路得靠你们江老爷子走了。”张刑打开车门,和典超一起钻进
他的白色奥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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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又一个福布斯神话破灭了。”典超在白色的奥迪车里,一边开车一边发表感慨说,
“为什么中国的大亨们都不是正经生意人呢。”

  “这话怎么说?”张刑问他。

  “老张不是吗?都判了那么好几个了。还有这个金麒麟,他既然是特工,他的公司
当然在背后有人扶持着。不然怎么可能如此顺风顺水,我记得那年报上登房产泡沫崩溃,
那么多得老板破产睡马路,他竟然会没事。这背后还不是有猫腻。”

  “你这话也对也不对。”对讲器里传来网维的声音,“我认为齐临蕴如果本身没有
能力,背后有人扶持也没用。像刘阿斗是的,即使有诸葛亮在,一样是扶不起啊。而且
我认为那只金麒麟未必真的需要那些靠山。”

  “怎么说?”

  “不是吗,如果他真的是扶持的傀儡国王,他的靠山早就该给你们打电话了。”网
维轻轻地哼了一声。

  “也许你是对的吧。”张局长有点赞同网维的观点,“不过这个麒麟集团接下去会
怎样呢?”

  “如果小艾她能够继承的话,麒麟集团不会垮。”大侦探在他的车上发表预言。
“那小姑娘身上拥有的能力还没有完全发挥。”

  “说到这我很奇怪,为什么齐临蕴不给他儿子同等的继承权呢。就算他和叶灵敏结
婚是有一定的目的,但儿子确实是他亲生的。如此重女轻男还真少见。”

  “我想齐临蕴比我们更了解他儿子吧。等一下,小泉打电话来了,也许麒麟集团那
边有什么新情况。”

  网维先生把对讲器一关,随手丢到旁边的车座上。

  “怎么样,泉,又有新情况吗?”

  “是的。听了别吃惊,叶欣胜刚来了我这里,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继承他爸爸的遗产。”
江泉温柔的在电话里说。

  “有意思。那你怎么回答他的。”网维耸耸肩,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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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诉他,因为他爸爸属于非正常死亡,而且他的遗嘱情况比较复杂,需要等到
警方的调查结论出来以后,才能考虑如何继承遗产的问题。”

  “哦?那他怎么样呢?按理来说,无论如何,他都是有一笔遗产继承的。除非是他
杀了他爸爸。”网维撇撇嘴,避开一辆越线的出租。

  “对,我明白你的意思。当时我想如果他说他非要现在继承,我也不得不给他去办。
但出乎意料的事,他竟然没有强迫。反而是问我可不可以先借给他一些钱。”

  “他问你借钱?”网维的车又给从小巷里窜出的桑塔纳抢了车道,一个紧急刹车后,
他气得狠狠按了一把喇叭。

  “怎么了?”听到车喇叭声的小泉在那头关心问道。

  “没什么。你继续说。”

  “还是你来我这再说吧。这事有点复杂,在电话里讲不清。”

  网维努努嘴,合上手机,又抓过了步话器。“老张,我要去小泉的事务所,有一些
新的情况。”

  “喂,到底是我调查这个案子还是你调查啊?”张刑小孩子气地回了一句,跟着他
让典超转向去白水律师事务所。

  江泉给来者端上茶水,又莫明其妙地瞪了网维一眼。被瞪的丈夫有些摸不清头脑地
挠挠头,跌坐到沙发里。

  “说吧,叶欣胜那小子来这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表面上看是问我能不能继承他爸爸的遗产,实际上我觉得他想知道警方的态度。”
江泉把刚才跟网维说的话,在张刑和典超面前重复了一遍。

  “是他自己想要知道警方的态度,还是他后面什么人叫他来问的?”张刑问道。

  “这个一时间很难弄清楚。”网维回答道,“你最后借给他钱了吗?”

  “我借给了他一千多块。”

  “他问你借这么多?”张刑吃惊道。

  “他问我借五千呢。”江泉说了句令其他人更吃惊的话。

  “五千?”网维一时间竟然也气喘,“他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崽子,要那么多钱干
什么?”

  “说不定真是别人要他来探探虚实。借钱只是个幌子,于是他随便说了个数。”

  “但也有可能是他真的要大笔用钱。”江泉说,“我给了他一千块,但他离开时脸
上并不满意。”

  “我要查清楚这件事,立刻。马上,对现在就去和他亲自谈谈。”

  江泉走到办公桌旁,撕下一张纸,递给网维,“这是他的家庭住址。”

  网维抓过它,看了一眼,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把纸条塞进衣兜,又想起了齐临蕴
是特工的这回事。“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说了。小泉,能和爷爷打个电话吗?”

  “什么事啊,还要找爷爷?”

  网维就把早上在小艾家调查到的内容又简述了一遍,张刑在一旁跟着补充。

  “这就是说,只有爷爷能找到齐临蕴的真实背景啦。”江泉微笑着拿起写字台上的
电话,拨通号码。

  一刻钟后,白水律师事务所的停车处钱。网维先生阴沉着脸,数起一把钞票,走到
漂亮的凌志车旁。张刑刻薄地笑着,开车从那个“悭吝人”身边经过。按照他们刚才讨
论的计划,决定有网维和江泉去调查叶欣胜,他和典超在接了江老爷子后,一起去找那
个神秘的华先生。

  叶欣胜暂住在桑梓街里一栋翻修的小宅内,粉墙黛瓦,绿树成荫。出门不足两米的
地方是一条绿汪汪的小河。网维、江泉踩着青石铺成的小桥,来到黑油油的铁门前。在
那布满爬山虎的大门墙角上,“名侦探”找到了刷成红色的电铃按钮。

  轻轻地按了一下,刺耳的铃声立刻震颤起空气。不一会儿,黑门打开了。站在门里
的是一个充满稚气眼神的女孩。这女孩穿着绿色米琪T 恤衫、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高
级的阿迪达斯运动鞋。

  “你们是谁?”她迷惘地望着门口的男女。

  “我们找叶欣胜,我们是给他送钱来的。”网维掏出叶欣胜的住址字条给对方看,
“他在吗?”

  “他在。不过……”女孩子让过身子,“你们是白水律师事务所的吧?”

  “正是。我是江泉,他今天上午来找过我,因为我那时没有很多现金,所以现在把
钱给送来了。”

  “哦。不过他要的钱,我已经给他了。”女孩子说。

  “你给他钱了,你是……”网维立刻对这个女孩子表示出强烈的兴趣。刚想问话,
叶欣胜那口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传了出来。

  “张汝,谁来了?”他从一条老高的门槛后面显出身,“是江律师和……网维先生?”

  “是的,我们给你送钱来了。”网维从身边取出厚沓沓的一叠开国领袖,整整四千
块。他把这叠钞票递到男孩子手边。

  叶欣胜笑着拒绝了,“谢谢你们,不过张汝已经给我拿来钱了,我还正想把你的钱
还给你呢。”说完,他反倒是从西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大叠百元钞。点了十张,把它们递
给江泉。

  “这么说你不缺钱了?”年轻的女律师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接过了那一千块。

  网维颇感兴趣地回头观察帮他们开门的女孩。她已经发育得很丰满了,身材也很高
大,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成年的年轻姑娘,但透过那张稚气的脸,还是让网维这个“老
江湖”猜出她的年纪和身份。“你是张继刚的女儿?”

  “是的。你……”张汝同样望着他,“你难道就是爸爸说起过的网维,那个我们市
里的大侦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小女孩的脸上泛起一丝红。

  网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里在估摸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你和叶欣胜是好朋友吧?”

  “对,我们从小就认识。”张汝又笑,“我是他的青梅竹马。”

  “张汝!”一旁的叶欣胜突然大叫,看到三个人都回头盯着他,赶紧逼出笑容,说,
“我和张汝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我们也好些年没见了。自从她六岁那年搬回这里,我们
就一直没见过面。”

  “胡说。”张汝抢白说,“去年我们还在深圳一起玩呢,你带我道舞厅里去和你的
朋友一起跳舞。难道你忘了,你朋友还给我们吃了一种彩色的小药片,之后我们玩得可
痛快了。”

  “张汝!”叶欣胜的声音更加响了,“这种蠢事就不要说了,我们之后不是回家都
被家长狠狠处罚了。”

  “什么吗?”女孩子不以为然道,“我就知道你觉得跟我玩没意思,所以这次来了,
也一直不找我玩。”

  “哪里啊,我不是怕耽误你上课,你都初三了,再过半个月就中考了。”

  “讨厌。”初三女生的脸扳得直直的,“我能像你一样上完初中就不用再上学就好
了。我爸爸偏要我考重点高中。真是的,一个礼拜六天课,星期日也要上家教。”她发
着牢骚,然后双眼忽然放光,“等中考之后,你陪不陪我玩?”

  “当然。”叶欣胜的回答显得有点言不由衷,“不过我想你还是赶快回去比较好,
下午不是还有家教吗?”

  “嘁,就知道赶我走。”张汝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走出大门。

  “还得谢谢你的钱,等过几天我就还你。对了,不要和你爸爸妈妈说啊。”

  “我知道。”张汝摆摆手,走过石桥,到马路上打了辆出租车。

  “好了,现在你们有什么事就问吧?”叶欣胜关上门,把那对夫妻请进房子内堂。

  跨入古色古香的内堂大厅,网维和江泉仿佛置身到了明清时期。这是一间年代久远
的大厅,宽宽的,足有二十多个平方那么大。地上铺着已经有些破裂的青砖,白色的墙
面也随着年月的洗涤变成铁灰色。一张沾满灰迹的塑料布粘在通往天井的木门一角,把
上面阑珊的雕花给遮了起来。墨绿色的吊扇挂在老房的横梁上,发出吱吱嘎嘎地转动声。
两位访客在风扇下的八仙桌旁坐下,穿着白衬衫的叶欣胜从大厅隔壁的厨房端来了两个
纸杯,“两位请喝水。”他把纸杯恭敬地放在桌子上,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你就住这,这是……”

  “是张叔叔的家。”白衬衫的男孩子回答说,“我不想和我爸爸住在一起。不自由,
而且他也不喜欢我。”

  “所以张继刚就让你住这了?”

  “是的。他说我不要去住饭店了,那样又费钱又不方便。”叶欣胜搬起一张竹制的
木椅,走到厅堂的通风口,舒适的坐了下去。

  “那你爸爸也知道你住在这里啦?”网维拿起水杯,又放回桌面。“是为什么来这
里的?”

  “SARS。”叶欣胜回答说,“广东那边是重灾区,我们当然往这逃了。”他脸上拂
起一丝嫌恶的微笑,“这里真是好地方啊。”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的?难道你不上学?”网维继续问。

  “唉,你也听到刚才那丫头说了,我早就不上学了。当然了,我不是没有学上,只
是上学没意思,老师也不管我。”

  “的确上学没什么意思。”网维接过他的话,“那什么有意思呢?玩?”

  “Yes ,不过玩要玩得有品味,也要有钱了才能玩。就这个月我一直在你们引以为
毫的私家园林里玩。说实话,真的不错。尤其是现在没什么闲人,一个人坐在里面,品
品茶,读读书,真是一种享受。”

  “典型的享乐主义。”

  “家庭环境的关系。”叶欣胜知无不言的说,“我能体会贾宝玉在大观园里和那些
姐姐妹妹在一起时的感受。”

  “哼哼……”网维偷偷捏了捏鼻子,没有使他的嗤笑声被别人听见。

  “但是要享乐必须要有钱。”叶欣胜接着说,“以前每个月都是爸爸叫人给我的户
头存钱,昨天他被人杀死了,我还真不知到这个月我怎么办呢?”他把身子往前一躬,
装出一副谦卑的样子,“所以我才来向江律师借些钱。当然了,我平时花销太大,所以
借的也多了些。”

  “你有一个亿万富翁的爸爸,这点花销还不算大。”网维如此评价,“我上大学时,
一个月也都要花个三四千呢?”

  网维信口胡诌,江泉又瞪了他一眼。

  “现在我们进入正题,昨天下午你在哪里?”

  “怎么,难道大侦探你怀疑是我杀了我爸爸?”他瞪大眼睛说。

  “我不过是按照警方的要求进行的例行调查,说说吧,如果不是你做的,你应该没
有什么理由隐瞒。对吧?”

  “当然了,我昨天和平日里一样出去玩了,去天平山爬山。现在不是都说要去野外
做户外运动妈?”

  “你一整天都在爬山?”

  “差不多吧,早上十点去的,下午四点的时候乘车回来的。因为晚上约好了彭宇琼
他们一起玩,所以我回来后,洗了个澡就去了公司。我指的是他们新区的那个,不是我
河畔路十三号那里。我刚到那,就听到了我爸爸被杀的消息,然后就和他们一起去了河
畔路。”

  “你是一个人去爬山的?”

  “对啊。真倒霉,没有人能帮忙作证,不然就有不在场证明了。”

  “好吧,那么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也来了S 市呢?”

  “你是说叶灵敏?”他头一摆,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我怎么会知道,她又不管
我。”

  “可是你爸妈离婚的时候,她是你的监护人。”

  “那又怎么样?离婚的家庭,哪个孩子不是累赘啊,她有了个省厅的老公,又有了
个儿子,当然不会管我了。不过是把我当一条没人要的狗一样养着。”

  “这么说她不关心你?”

  “关心?她只关心她自己。谁有钱有权就和谁在一起。那个王八羔子的混蛋,长得
就像个屠夫,她竟然还和他同床共枕,想起来我就恶心。”

  网维不说话了。对于这种事情,他实在不太会接话。

  沉默了半晌,江泉看看丈夫,见他一直盯着大厅木门上的雕刻画看。

  “那么。”江泉开口说,“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不知道。”叶欣胜搓着手,“也许是她听到我爸爸又要结婚的消息,所以才赶来
吧。我知道她一直后悔当年在我爸穷的时候和他离了婚。要不她现在就是亿万富翁的太
太,多威风,多神气,比那个狗屁的厅长太太神气多了。”

  “那么她就没想着和你的继父离婚,再和你爸爸重归于好?”

  “你以为我爸爸傻瓜啊,他当然早就看出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只是我不明白,
他当年在美国为什么会娶她做老婆。”

  “你当然不会明白了,你爸爸可是个特工。”网维在心里想,嘴上却说,“如果他
当年不娶叶灵敏,哪里来的你啊?”

  叶欣胜瞪着眼睛看网维,最后对他说:“你说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是吗?”网维摆出一副沉思的表情,问,“能让我看看你的房间吗?”

  “为什么?”叶欣胜显得十分敏感。

  “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轿啊。”网维又是半开玩笑地随便胡说了一句。“要不你刚
才怎么赶走你的青梅竹马呢?”

  叶欣胜嘟起嘴,虽然不怎情愿,但还是领着他们走过天井。他推开一扇半虚掩的门,
让两人进去。

  “瞧,我没有藏娇。”

  “是啊是啊。”网维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的桌面上放的是什么啊?”

  顺着手指的方向,叶欣胜从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看到了一张外国裸女的桌面。
脸上立马飞起一片红,他支支吾吾的,不会说话了。

  “咳,孩子。”网维拍拍他的肩膀,从床上拿起一本埃勒里? 奎因的小说。这是一
本第十卷的《西班牙披肩之谜》,“不错啊,你也喜欢看这书?”

  “是的。我问彭子旦他借的。”

  “他?彭子旦?”网维诧异地驻足了一会儿,晃起了脑袋,“他是彭宇琼的堂弟。”

  六月一日上午十点三十五,离麒麟集团发布记者招待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不到。网
维开着江泉的凌志车,绕着道,向新区麒麟集团的S 市分公司开去。

  “你为什么要去查看叶欣胜的房间?”江泉拿出她的化妆盒,一边补妆,一边问。

  “我随便看看?”网维回答说,“你知道吗,他说谎了?”

  “说谎,说什么谎了。是不是他昨天没有去爬山?”

  “这个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他在五千块的问题上说了谎。”

  “怎么说?”

  “我在他房间的时候,看见了他放在电脑边的钱包。那里面有很多钱,而且还有好
几张不同的银行卡。”

  “也许那些银行卡里没有钱,而那些钱是张汝刚才给他的。”

  “不对,张汝的钱就在他的西裤口袋里,别忘了他还你钱时从里面掏出来过。”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

  “不知道。”

  “会不会是?”江泉停下来,将两片嘴唇抿了又抿。从镜子里看到口红的颜色均匀
后,用小拇指轻轻地擦拭跨越国界口红。“会不会是他吸毒?”

  “吸毒吗?这点我也考虑过。张汝刚才提到他们在玩得时候吃过药片,显然那是摇
头丸。但是我并不认为,买摇头丸需要那么多钱?”

  “那么海洛因呢?”

  “我看不出他是一个吸食海洛因的人。他不像,尽管他发育迟缓,身材矮小,又偏
瘦。但是他并不缺体力。总之他的样子,以及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是一个瘾君子。他
不过偶尔是尝片摇头丸玩玩罢了。”

  “那么,他需要那一大笔钱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啊。”网维一转方向盘,把车拐向一扇敞开的公司大门。大门的顶上装饰
着一只金光闪闪的麒麟徽标。




  

   












                 第三章

  麒麟集团S 市分公司的主体建筑是齐临蕴生前亲自设计的。外形整体看上去就像古
代宫殿建筑里的琉璃瓦砖,又如同一个稍稍变形的字母S 。主楼的外面是一片宽阔的停
车场,再外面,包围着一片占地面积上顷的绿草坪。

  在停车场右手边的翠绿上,临时新闻发布会的会台已经准备就绪。网维开车进去的
时候,正有十几个摄影师和记者在那挣抢着最佳摄影地点。那剑拔弩张的态势,似乎某
人一不小心跨到用电线画地为牢的势力范围之外,就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

  网维惊奇地把车停在停车场后,探头探脑地从里面钻出来。才露一个头,不知哪里
就传来了喇叭声。“那是网维。”几秒钟过后,可怜的大侦探被淹没在了记者战争的汪
洋大海中。

  “请问,网维先生,你也参加了齐临蕴一案的调查吗?”

  “怎么样?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请问,据相关人士透露,凶手有可能是齐临蕴先生的女儿,是这样的吗?”

  “非典!!”网维突然大喝一声,接着乘众记者愣神的时候,奋力推开他们,走到
了人群外面,“各位,注意了。虽然现在非典疫情已经得到控制,但我们还是不得不保
持距离。”

  有人笑出了声,网维寻着声音找去,狠狠瞪了狄斌一眼。“各位,的确我得到警方
的允许,在我可能的范围内,对齐临蕴被杀一案,进行适当的调查。从昨天下午案发到
现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我们的人民公安已经卓有效率地采集到大量线索,但是仔
细分析、证实这些线索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请大家不要着急。至于刚才有人说凶手
可能是齐临蕴的女儿,我希望他能帮警察一个小忙,去向那个消息灵通的朋友索要她的
犯罪证据。”

  一段很简单的新闻发言,记者们虽然并不满意,但是对于大名鼎鼎的公民侦探能做
出说明这件事,其意义本身也已经超过了他所说的内容。有几个装备精良的记者,迫不
及待地通过笔记本电脑和手机把消息传回总部。

  张继刚从麒麟公司的大楼里走出来,神情很严肃地过来和网维、江泉握了握手。他
领着他们进去,带两夫妻到了安排在公司的大厅里的齐临蕴灵位前。叶灵敏穿着一身黑,
具有讽刺意味的在那披麻带孝。

  “荒唐。”网维心里想,“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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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正为自己没有带个花篮而懊恼,狄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他把网维拉出大厅,一个插满白菊和百合的花篮就放在他们的车前。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大记者笑着对网维说。

  “你怎么会多出一个花篮的?”网维很奇怪。刚才在灵堂前面,他已经看到过S 市
电视台的花篮了。

  “你别管。”狄斌不知哪里找出两根白绸带,又递给网维一只占了墨的毛笔。“其
实刚刚我们来采访时,都没想到这里有灵堂。于是来了之后就手忙脚乱地去买花篮,结
果一不留神就这么多了一个。便宜你了。”

  “谢了。”网维不客气地弯身走笔,写下两行很漂亮的行书:深切哀悼齐临蕴先生,
白水律师事务所敬挽;齐临蕴先生千古,友网维敬挽。

  “你小子。”狄斌指指绸带,奸笑着评价说,“最近这字越写越难看了。”

  “电脑打字大多的结果。”网维把两条白联用别针别在花篮上后,和狄斌一起拎到
了大厅灵堂。

  叶灵敏斜着眼睛偷看网维和江泉两人,微微翘起的嘴角上浮起一层包含深意的干笑。

  “江律师,网先生,这边请。”张继刚把他们两位引向公司里的豪华办公室。长长
的谈判台上摆放着矿泉水瓶和盛满烟灰的烟灰缸,有两三只椅子拉开着。网维转一下身,
看见那些椅子正对着的是一只大概四十英寸的屏幕。

  “你们的临时董事会已经开过了?”

  “是的,江律师。董事会一致决定必须把齐先生的遗嘱内容向社会公布。”

  “我不同意。”江泉反对说,“齐先生所立的遗嘱是他的私事,你们不能把这个泄
露给公众。”

  “但是这份遗嘱有关的最后一项是相关于麒麟集团所有股民的,他们有权知道这些。”

  “不对,只有当前两项继承状况被排除以后,才可以执行第三项。现在前两种继承
的情况并不被排除,也就与第三项无关。”

  “但如果不向股民宣布这一情况,齐先生的死必然会引发麒麟集团股票的大跌。董
事会已经决定了,必须发布。”

  “不行。”江泉十分坚决地反驳道,“齐先生曾经指定我作为他所有遗产的监管人
和遗嘱执行人,他死以后我有权以他的股份参与董事会事务,做出一切有利于我委托人
的事。你们没有邀请我召开这个董事会,这个临时董事会所通过的决议完全不合法。”

  网维不知道江泉的这番话是不是真有法律依据,但仍然不得不佩服妻子在做事时的
精神。完全不顾私情,一心只为她的客户利益着想。说来这张继刚和江泉也算是交情非
常不错的朋友,齐临蕴还是他介绍到的白水的。

  江大律师的这一番发言显然起了作用。

  “好吧,江律师。”张继刚说,“那么你作为麒麟集团的律师顾问,有什么好办法
可以防止星期一开盘,麒麟集团股票的下跌吗?”

  “你们的中报出来了吗?”江泉反问说,“给警察一段时间,让他们调查出一个结
果,然后再看是不是应该在公司公报中透露这一消息。要知道,如果调查结果出来,小
艾可以继承她父亲的遗产,而她又愿意继承,那你们事先披露这一消息,反而到时会引
发混乱。你知道我们的股市不成熟,很多股民都是以投机心理来炒股。如果因为那份不
确定的利润分红使得他们都投机进来,到那时产生的结果恐怕会演变成很麻烦的法律问
题。”

  “那么调查老齐的死需要多久呢?我恐怕必须得再次召开紧急会议,至于能不能说
服他们,就……”

  “张先生。”网维终于插嘴说,“这是一个大案,任何人都有压力。如果你真要一
段时间,我恐怕需要一两个月。这样吧,我们来个约定,在这四十天里面,不管发生什
么,你们都不把齐临蕴的遗嘱公布出去。到时我一定给你们一个确定的答复。”

  “网维先生的意思是说,警察可以在四十天内破案?”

  “不,真要侦破这个案子三天就够了。只是现在是非典时期,各地往来都要隔离观
察,我必须把这段时间也算上。而且有可能引发的诉讼问题也要花时间。我说了,不管
发生什么事,即使小艾被逮捕或者死了,你们也不能在四十天之前泄露遗嘱的内容。”

  张继刚盯着网维看了大概有半分钟,终于点点头。他走到谈判桌边的书桌上,拿起
电话。

  “张……”网维本想就昨天下午的事继续和张继刚谈,但忍住了。他拉开会议室的
门,和江泉走到走廊。

  “待会儿再找他谈吧,现在我想和那个叶灵敏说说。”网维拉起妻子的手,拍拍说,
“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江泉猫了他一眼。

  很有意思的女人仍然坐在齐临蕴的灵台边,充当着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角色。身穿
黑色套衫,手里握着一块的确良的手帕。看见网维他们又向自己走来,便装模作样的抓
起手帕擦她的眼角。

  “叶灵敏女士,有时间单独谈谈吗?”网维开门见山地问。

  “单独谈谈?”不知真的不懂还是装傻,总之抬着一脸过分幼稚的表情,盯住网维
看。

  网维没有跟她解释,径直向大厅的角落里走去。叶灵敏坐了几秒钟,站起来,跟了
过去。马上,在灵台这边,彭宇琼坐到了刚才叶灵敏的位子上。

  守在大厅外面的新闻记者们像是嗅到了好奇的味道,匆匆忙碌起来。有那么两个机
灵一点的,也不顾即将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急急忙忙钻进大厅,绕过保安,偷偷摸摸地
向网维他们尾随而去。看到这些的狄斌先生,翘着嘴角,冲傻乎乎站着的保安抬抬下巴。
小保安转过脸,立刻向那两个破坏规矩的坏家伙们追去。雄纠纠气昂昂地踩着猫步,保
安开始执行他的公务。两个小记者似乎想要交涉,但还是被一个个跟上来的保安们如同
老鹰捉小鸡般赶出了大厅。

  狄大记者微微一笑,悠哉游哉地往新闻发布会台走去。这个案子的头条新闻,他是
不会给别人占便宜的。

  “叶女士,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你对你前夫的突然死亡怎么看?”

  “警察不是已经得出结论,是谋杀吗?”叶灵敏回话说。

  “你认为是什么人要谋杀你前夫,又是因为什么动机呢?”

  “不知道,这些不都是应该有警察来调查的吗?”她又反问说,显得攻击性十足,
没有一点把网维放在眼里的意思。

  公民侦探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点破了说,“这就是说你不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了?”

  “是的。”

  “那么这就糟了。警察越难破案,齐临蕴的遗嘱就越难得到执行。”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能继承我的那份钱?”

  网维小小的诡计成功了。于是接着增加破坏力,说,“如果查不出是谁杀了他,这
案子就会变成一桩悬案。即使开始执行遗产分配,也按照第一种方案执行。”

  “把那些钱都给那丫头?”叶灵敏的语气尖刻起来。

  “对的,就是那丫头。”网维一脸坏笑,踱着方步在角落里来回走动。

  “她不能,那丫头杀死了齐临蕴。她怎么可以继承那些钱。”

  “没有证据。”网维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那丫头杀的人。”

  “那录像镜头。”

  “不是证据,仅仅是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没有看清脸。她可能是任何一个女人假
扮的。”

  “我明白了。”叶灵敏突然喘了口气,说,“你们在包庇那个丫头。”

  “包庇?”网维冷笑着反问,“没有包庇,警察没有任何可以排他的线索,来支持
他们的推断,自然也就无法结案。法律讲的不是推理,而是证据。”

  叶灵敏显得有些犹豫。她静静地站在地板上,望着窗外草坪上已经开始的新闻发布
会。把嘴闭得紧紧的。

  “网维,我们还是先去听听新闻发布会吧。我想叶女士不能帮你的忙。”贤内助拉
着老公往外走。

  才走两步,叶灵敏不耐烦地开口问道:“好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能帮你们什么
忙?”

  江泉对着网维眨眨眼睛。他一笑,转过身子,问叶灵敏说:“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
里?”

  “为什么来这里?”不知是什么理由,她毫无必要地重复了一遍,才回答道,“我
来找我儿子。”

  “找你儿子叶欣胜?”网维也是明知故问。

  “是的。”她点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江泉猜她心里在想:怎么样,这是个
很好的借口吧?

  “难道你先前不知道你儿子来这里?他已经来这一个多月了。”

  “我开始并不知道。”她的眼神又开始变得局促起来,急急地瞥了问她这话的江泉
一眼,充满厌恶。“我们让他读的是寄宿学校。非典以后,他就跑到这里来了,我们并
不知道。后来他们老师打电话回家找他,我才知道他跑了。然后我打电话问齐临蕴,才
知道他来了这里。于是我就赶紧过来了。”

  “这么说,你这一趟来S 市,仅仅只是为了找你儿子?”

  “就是这样。我一到这里,就被要求隔离,说是从疫区来的。坐牢似的待了半个月,
接着一出房门就被你们告知老齐死了的事。”

  网维不出声地聆听着这个女人的话,把表情全部隐藏在呆板的脸孔后面,但心里面
却暗自好笑。真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他想,明明全是谎言,却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是不是要拆穿她呢?他问他自己,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要拆穿的好。

  “那么,叶女士,你昨天下午一直待在你的房间里啦?”他从另一个方面开始进行
曲线进攻。

  “不错。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我知道自己隔离期满了,就决定去餐厅好好的吃顿晚
饭。”

  “是吗?”网维忍不住干笑一声,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据我从饭店服务台调
查所知,你的隔离期道昨天上午就满了。她们给你换了房间,然后整个下午你就不在饭
店里。四点半的时候,你回来了,问服务台要了房门钥匙,然后……”他停下来,注视
着那对因为谎言揭穿而开始颤抖的眼睛。“你说谎了。叶灵敏女士,昨天下午你已经自
由。你在哪里?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但是这个女人很快镇静了下来。“好吧,我是骗了你们。”她说,“我所以要骗你
们,是因为我不想惹麻烦。昨天下午,我是去找我儿子了。”

  “去哪里找的?”网维进逼。

  “什么桑叶街的一幢宅院里。”

  “桑梓街?你在那找到他了吗?”

  “当然没有。找到了,我就让他跟我回广州了。”

  “接着之后呢,你就回饭店了?”网维故意带着讥讽的语气说,提醒她不要再撒那
些不切实际的谎言。

  “没有,我去逛你们的商业街了。很漂亮,也很干净。”叶灵敏说,“昨天下午我
所有的行动都找不到人证明。所以我刚才才说谎。”

  “原来如此。”网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似乎是得胜了,叶灵敏抬起她的下巴,对网维语气生硬
地说。

  “叶女士,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遗嘱的内容的吗?”江泉开口问道,“据我所知,
齐先生只让我把遗嘱的副本给他女儿看过,其他人他都没有要故意通知的意思。”

  “是我儿子昨天晚上告诉我的。”

  “你是说你昨晚上才知道的遗嘱内容。”

  “对,难道我不该有权知道。”

  “当然应该。”网维接上话,“这就是说昨晚上你们几个人都在一起啦?”

  “是的。”

  “你儿子对你态度如何呢?”网维又笑了,是那种猎人看着狐狸落入圈套的笑容。

  “就和平日里一样。”

  “平日里怎样的?”

  “当然是很喜欢在妈妈身边了,撒撒娇的。我儿子虽然一直想装成熟,但是其实还
没长大呢。”

  “嗯,令郎十分可爱。”一句言不由衷地赞叹,网维结束了他们的谈话。

  大厅外面的草坪上,新闻发布会还在召开。显然张继刚在经过了一番艰苦的唇枪舌
战以后,终于把江律师的建议说服了董事会。新闻发布会上他也没有提齐临蕴遗嘱的事。
有几个不识时务的记者几次提问遗嘱的事,但都被他以个人私事挡了回去。

  早就知道机密的狄斌看见他的老同学从大厅里出来了,急忙溜出记者群,向他们跑
来。“嘿嘿,网维,有什么好消息啊?”

  “你是以记者的身份的话,那你现在应该在那儿。”网维指指绿草坪,“但如果你
以其他身份,比如老同学、老朋友,不妨跟我去车里。”

  “哦,还真有秘密啊。”

  江泉也有些诧异,跟着他们,偷偷摸摸地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躲到了汽车上。

  “那个女人在说谎。”这是我们的大侦探在喝了一口矿泉水后的开场白。“她根本
不是为了她儿子来这里的。”

  “什么?”狄斌抗议道,“能不能让我听明白,我可不知道叶灵敏那女人刚才对你
们讲了些什么。”

  网维看看妻子,江泉就操起她那柔美的嗓音向狄斌复述他们之间刚才的谈话。说完,
看着似乎是明白了的大记者,网维继续说,“她不是为了她儿子来这里的,而且她和她
儿子的关系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好。不然的话,今天在这个灵堂上给齐临蕴守灵的应该是
他那个正牌的儿子,而不是这个前妻。”

  “嗯,对,说的有道理。这一段我准备把它加入我的报道。”

  “闭嘴。”网维叱责起来,“说好了,你不是以记者的身份,我才告诉你的。”

  “好吧好吧。”狄斌停下速记。“那么你想要我帮你干什么。”

  “待一会儿再告诉你。总之,能不能把所有的问题搞清楚,在这件案子里,你非常
重要。”

  “哦,真没想到。我真是受宠若惊啊。”迪斌十分做作地摇动身子。

  “别贫嘴,谈正经的。总之现在我们还并不知道叶灵敏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她一直
在说谎,如果我们要弄清楚,只能以不打草惊蛇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江泉问,“难道你要去一趟广州?”

  “的确很有这个可能。现在还不确定。”网维回答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神
秘的X 女子吗?她和叶灵敏住一个饭店,她在小艾的花店订了鲜花送递的服务,她在昨
天下午离开了饭店。如果她和这件案子有关系,我想我们怎么去找那个女人呢?”

  “现在这种时候,所有铁路运输都有记录。”狄斌说。

  “对。关于这个我昨天已经和典超交代过了。一旦他查到那个女人去了哪里,我们
就要去找她,我认为很可能就是广州。”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江泉明白了,“但是你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如果要找个
适当的理由去的话,就要以狄斌的身份前去。”

  “对,就是这样。一个名记者为了追踪已死的金麒麟的幕后新闻,去广州、深圳找
他的发家史,这是很正常嘛。”

  “哈哈哈哈……”名记者突然大笑。

  “怎么样,你能帮我这个忙吗?”网维问老同学说。

  “可以,但有个条件。”

  “是不是最后想要齐临蕴之死的独家新闻报道。”

  “没错。”

  “成交。”网维和老同学握了握手,然后喃喃说,“不过我还要找两个人一起去。”

  “还要找人,谁?”

  “胡一非和佟嵩。”网维密谋完毕,打开车窗,让外面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第四章

  一个优秀的侦探不但需要拥有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还需要有自己果断的行动能力。
这个时候,尽管我们的网维先生已经计划着要去一趟广州,可却有两个原因使他此时此
刻不能马上开拨。一来典超同志还没有把昨天从凯莱退房的两个女子——吕凹、钱美明
的线索给挖掘出来。所以我们的大侦探即使真的认为自己推理得不错,也不会如此盲目。
第二,六个相关的嫌疑人,他也不过才和三个人谈过话。剩下得那三个,也使他十分好
奇,渴望尽快地去与他们面对。

  网维发现不远处草坪上的张继刚还在侃侃而谈他的记者招待会,开始在心里面琢磨
该怎么套他的话。他知道对方是个老江湖,如果不好好设计一下问题,待会儿不小心的
话,反而会被他玩太极。“瞧瞧那些可怜的记者。”网维嗤笑着说,“竟然是在听张继
刚给麒麟集团作广告。”

  张副**巧妙地回避了“丑事传播者”提出的有关齐临蕴死亡的事,大谈特谈地向
他们讲述麒麟集团在今年一、二季度的发展状况,把公司在非典之后的发展计划做了及
其详尽的演讲。知道的人明白这原是有关金麒麟之死的新闻发布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这是麒麟集团二○○三年上半年度的中期报告新闻发布会场。

  “这个老滑头。”狄斌半是讥讽的评价了一句,问老同学说,“你们说这个麒麟的
股票到底是会升会降啊。我丈母娘上个礼拜还买了五千股,这到底是该抛还是继续留着
啊?”

  网维哼哼了起来,江泉也是笑着对他说道:“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情况的。”

  “又是你那讨厌的律师职业道德。”狄斌撇撇嘴。“叶月也要把存款拿出去给她妈
呢。,江大律师,你就帮帮你那个笨姊妹的忙吧。”

  “我们律师可不像你们记者一样,一天到晚忙着散布消息。”江泉明白他在胡诌,
“不过,我想狄斌你也不会随便把给你一些提供秘密情报的人的名字随便泄露给别人吧。”

  “那当然了,即使老婆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能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狄斌
缩缩脖子,开门钻出了汽车,“还有这个该死的报道,一点意思都没有。”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今晚上我会再打电话,跟你确定的。”

  “明白,我会回去磨我老板签字放行的。”他又笑了起来,一脸的狡诈与市侩。

  绿草地新闻发布会现场的人群开始散开。不用看,网维也知道,这是记者招待会结
束了。他看了看车上的时钟,低头向太太耳语。江泉点点头,钻出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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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先生。”江泉走到他的身边,打了个招呼。

  “怎么了,江律师。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先生想问你,你是不是也认为小艾很可能就是杀死齐临蕴的犯罪嫌
疑人?”江泉问的如此直接,令张继刚吃惊不小。

  他迟疑了一会儿,接着缓慢地开口回答说:“不,我不这么认为。虽然以前并不认
识那个女孩子,但是从老齐以前告诉我的事情来看,那女孩子应该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杀人凶手。”张继刚说,“那天在大公园,我也看见了她的眼神,虽然是恶狠狠
的,但是充满温柔。我想如果当时不是身边有其他人在,也许她会扑向老齐。”

  “你说得很有意思。”

  “也许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在场的每一位也许都觉得他们父女彼此相恨。但以我
对齐临蕴的了解来说,当时他所做出的挑衅,显然激将法。他们两父女很像,都是一副
牛脾气。顽固得令人吃不消。现在我才能了解,为什么老齐他留下那样一份遗嘱。江律
师,如果你和网维先生有能力的话,请帮那个女孩子洗脱罪名吧。”

  “好啊,既然张先生这么说,不妨让我们推心置腹的好好谈谈。”

  江泉看着他,令张继刚呆立了有半分钟左右。最后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同意说,
“不妨我请两位吃顿便饭,我们边吃边聊。”

  江泉莞尔笑道,“您不用麻烦,网维他已经在车上订了一个饭店。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现在就走吧。”

  张继刚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被网维他们两夫妻“绑”离了麒麟集团。

  “逍遥居”位于毗邻S 市新区的一座小镇内,行政上现在属S 市的一个区。可该镇
的实际历史却比S 市本身还要长那么几十年,是从美女西施时代就存在的著名古镇。逍
遥居就在这个小镇的中心。让香山木匠按老宅重新翻修的宅子并不比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的私家园林逊色多少,古朴、典雅,再配以清墙黛瓦,小桥假山,就像人间天堂一般令
人惬意,使网维同志每次去后都流连而忘返之。

  张继刚十分惊讶地端坐在花园正中的雕花红木高背椅上,一边品尝“逍遥居”主人
亲自奉上的美味佳肴,一边和网维、江泉喝酒闲聊。

  “真没想到,网维先生竟然和逍遥居的易春秋先生也是老朋友。”

  “嗯。我们家和林子君家是多代故交,逍遥居原来是林家的故居,后来才卖给了诗
书礼、易春秋两兄弟。”网维夹起一块最正宗的松鼠鳜鱼说,“易春秋的这几道招牌菜
也是小泉给教的呢。”

  “我听说过,江律师的祖父是大内出来的御厨,是吧。”

  “不。”江泉轻咪了一口十八年的女儿红,说,“是我外曾祖父在大内做过御厨,
给慈禧那老太太烧菜。后来得罪了大太监李莲英就逃到了江南,隐姓埋名开起了饭馆。”

  “原来如此。江律师看来还继承了做美食的手艺,网维先生好福气。”

  网维开心地红起脸,大啜一口香茗,得意忘形地说,“我想要吃满汉全席都很简单
的。嘿嘿嘿嘿……”

  “是吗?”江泉嗔怪着问道,“那什么时候你做一桌满汉全席给我吃啊。”

  网维瞪大眼睛,望着妻子,眨巴眨巴,才明白吹牛吹得太过了。

  “这这这……”他忙夹了一筷子“酱肪”,用肥而不滑,油而不腻的五花肉来塞嘴
张继刚大笑。

  见桌上的大餐大多已被消灭,网维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他问张继刚说,“这
支钢笔你见过吗?”

  “这钢笔……”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是老齐的那支钢笔?”

  “不是。”网维把钢笔递给他,“齐先生那支被警察提为证物了。这是我昨晚上去
买的,和齐临蕴那支一样。”

  “难怪我看着一样。”

  “张先生,齐临蕴先生身前就用那支钢笔签字吗?”

  “对,就用那一支。”

  “不管什么样的场合,都用那一支?”

  “不,在一些特定的场合,签字双方提供签字笔,他就按惯例用签字笔签字。”

  “那就是说除了在特别场合以外,他都用那支钢笔?”

  “是这样的。”张继刚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一支钢笔如此感兴趣。

  “这也就是说……”网维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闪发光,“他一直随身携带那支钢笔。”

  “对,他一直把钢笔别在西服的内口袋里。”

  “他会不会把钢笔放在写字台上?”

  “网维先生,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也许会吧,有时候如果他要签一系列文件,就会
把钢笔放在桌上。不过昨天中午,我见他插回口袋的。”

  “等一下,”这句话令网维的精神更加振奋,“你是说你昨天中午看见他把钢笔插
回西服的内口袋里面了?”

  “是。昨天中午我和老齐一起吃的饭。我们讨论了在园区新建的那个工程,后来彭
宇琼给他签了一份文件,我见他把钢笔从西服里拿出来签字后,又插回了口袋里。”

  “那在这之后,他没有再用过那支钢笔?”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和彭宇琼一起去了公司。也许后来下午他又用过钢笔也说
不定。”

  “不可能。”网维摇头说,“我有相当的理由确定他昨天下午没有用过钢笔。”

  “但是阿维。”江泉插话说,“警方是在写字台上发现的钢笔。”

  “对,是这样的。有人用过了,如果不是齐临蕴,那么是谁呢?是凶手?为什么?”
网维自言自语地说,“你们要知道,我检查那支钢笔时,发现那笔流水不畅,笔头被东
西堵住了。”

  张继刚看着网维问出一系列的问题,自己一个也不会回答。这个在商业场上可称为
老江湖的男人,在网维面前,像个幼稚的小学生一样,不停地重复着说:“为什么?”

  “如果我能知道为什么,那我就知道谁是杀死齐临蕴的凶手了。”网维皱起眉头,
然后摆了摆手,笑道,“让我们再换个话题吧。张先生,不管是谁杀死的齐临蕴,至少
我认为你是不可能的。”

  “感谢网维先生的信任。”老江湖说。

  “不,不是信任,而是推理。”网维解释说,“如果彭子旦没有说谎,那么当天下
午案发时出现的' 女人' 就应该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而像张先生这样高大威猛的男人
又怎么可能假扮成像小艾那样小巧玲珑的女人呢?这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不可能,所以我
可以排除张先生的可能。”

  “原来如此。那么……”张继刚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马上又闭了嘴。他拿起一块
饭后送上的西瓜,装模作样地啃起来。

  “张先生想说那么什么?”侦探先生意会了对方没有说出的话,帮他说道,“你想
问我,是不是考虑过找人同谋的可能?”

  张继刚假装吃西瓜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呵呵呵呵地傻笑起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惊恐。
“是的,我就想这么问。”

  “我当然考虑过同谋的问题,事实上我把这个可能同谋的女人称之为X ,而且整个
案子里面确实也有这么一个神秘的X 女子。只是到目前为止关于这个女子的情况我还一
无所知,所以不能妄下结论。但我认为像张先生这样的人,你在麒麟集团的地位仅次于
齐临蕴,自己的财产也已经够几辈子花的,又怎么会为齐临蕴留下的那百分之五的遗产
而杀了他呢?”

  “是啊,没有动机。”江泉插话说,“所有人都知道你和齐临蕴先生身前是最密切
的朋友和搭档,自然也不会有这方面的动机。”

  “所以排除了动机和你本身存在的不可能因素,我认为你是所有人之中嫌疑最小的
人。”

  张继刚这一次没有说话,但那对眼睛告诉网维,他还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保留、有
疑问。当然了网维也知道张继刚心里面在想什么,侦探先生确实有把一个最有可能的动
机藏匿了没有说出来,“如果为了一个女人的话……”那么张继刚反而应该排在所有的
犯罪嫌疑人之首。

  “张先生,您曾经向我介绍说您和齐先生的友谊开始于九四年。也就是在他刚回国
创业的时候,在这十年中,可以说您是对他最了解的人。您认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哪个立场来说呢?”张继刚讲到,“如果从集团**和公司总经理的职位上来
评价他,那他是一个超人。有野心、有智慧、有能力。领导着一个大公司向正确的方向
迈出正确的步伐,一帆风顺。但他也是一个专制的决策者,他决定的事,谁也不要想着
试图去改变。他不同意的事,谁也不可能去说服他。本来我们几个还想通过董事会来和
他抗争,但自从那次投资房地产失败以后,我们就全听他的了。真是不明白,他竟然每
次都是对的。”

  “出乎意料的正确,是不是?”

  “就是这样。”张继刚继续追忆说,“我总觉得齐临蕴这个人在生意场上是个超人,
非常的不一般,就那次投资房地产来说吧。最后许多人都倾家荡产,但他不但保住了整
个公司免于破产,还逆水行舟,把公司带上了一个新台阶。在整个麒麟集团,不论是董
事会还是员工,都把他作为一个神人来景仰。”

  “哈哈哈哈……一个帝王,金麒麟的叫法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吧?”网维评价说,
“麒麟可是皇权的象征啊。”

  “确实如此。”

  “那么他作为一个朋友,又是怎样的人?”江泉问。

  “说到朋友,他绝对是忠诚的好友。甚至还有点常说的江湖义气,为了朋友可以两
肋插刀。”

  “他没有和黑社会有交往吧?”网维笑哈哈地说。

  “没有,我们的朋友都是正经人。”

  “嗯。一个专制的君主,一个可敬的朋友。那么在丈夫和父亲的角色上呢?”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和叶灵敏离婚了。一个离了两次婚的男人,我恐怕在就
丈夫来说是做得不好的。不过后来通过我对叶灵敏的认识、交往来看,这个人也不是什
么很好的女人。贪婪、狡诈、诡计多端。据说齐临蕴他第二次离婚,是因为那个女人找
了个什么副厅长级别的男人,就一脚踢了齐临蕴。老齐的第一次婚姻我不怎么了解,有
时和他偶尔谈起,他也总会说是自己对不起她们娘俩,似乎又是有什么不得不离婚的理
由。不过这一次他竟然说要和顾番红再婚,还真使我吃了一惊。我原以为他是和彭宇琼
要好着呢。”

  “出乎意料嘛。你是不是原来认为彭宇琼和他之间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上下级
的关系?”

  “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彭宇琼一直表现得很积极,野心勃勃地想要往齐夫人的位
子上爬,而齐临蕴他自己也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反感。他让她一起住在河畔路,所以我
以为……”张继刚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这就是说在感情问题上,他是一个神秘的男人。”

  张继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作为父亲,他又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人,他重女
轻男。”

  “你是从他遗嘱的安排上看出来的?”江泉笑着问。

  “这仅仅是一个方面。”张继刚说,“我和齐临蕴认识的时候他已经离了两次婚,
但他只跟我讲他的女儿的事:如何如何可爱,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聪明。他给我看
小艾小姐每一年的照片,跟我讲他和女儿在一起时的快乐。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
他只有一个女儿。直到麒麟集团出名以后,叶灵敏带着儿子来找他要生活费了,我才知
道他还有一个儿子。”

  “这就是说齐临蕴之前一直都不关心他的儿子?”

  “不能说是关心,但是这个儿子,依我看也不值得去关心。他和他妈妈一样,势利
小人。齐临蕴没钱的时候,连电话也没有打过一个。知道他爸爸成百万富翁了,就一天
到晚地上门来。”

  “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更何况是自己的爸爸变成有钱人了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作为一个小孩子就这样,总使人觉得很那个……”张继刚找
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我不喜欢那个男孩。”

  “哦,可是你却让他住在你的老宅?”网维一语道破说。

  张继刚扭了一下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点上一支烟,吮吸一口。“是齐临蕴拜
托我这样做的。虽然他不喜欢那个儿子,但他毕竟不能将他放任不管。”

  “这是他应尽的责任。”网维点点头,“张先生你是基于什么理由不喜欢那小男孩
呢,据我所知,你女儿似乎很喜欢和他一起玩啊。”

  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扔下一颗石子,张继刚反应甚大地扭过头来,盯着网维看。“网
维先生,你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上午,我去找过叶欣胜。当时你女儿也在那里?”

  “什么?”张继刚有刚才的震惊转变现在的暴跳,“你是说张汝在那里!开什么玩
笑,她怎么会去那里?我根本没告诉过叶欣胜住在那。”

  “我们明白。”江泉说,“我恐怕是叶欣胜打电话找的你女儿。他今天早上来我的
事务所,想要预支他应继承的遗产中的钱,我告诉他因为齐先生的死是一个刑事案件,
在没有弄清按照哪一种形式继承遗嘱之前。不能预支给他,而且我身边也没有那么多的
现金可以给他。我猜于是他就向你的女儿打电话借了钱。我和网维到那里时,令媛正把
一笔钱交给他。”

  “他向张汝借钱,江律师,他借了多少?”

  “五千。”网维摊出一只手掌。

  “五千?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用?”就算是亿万富翁,听说一个小孩子要这么一笔
钱,还是一声大叫。

  “不知道,虽然他给我们编了个理由,但是我并不相信。”

  “这个小子很会说谎。”张继刚忿忿不平地说,“我今天回家一定要跟张汝好好谈
谈,决不能允许她再去找那小子。”

  “张先生,虽然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我想你不要强制你女儿那样比较好。令媛的年
龄正处于叛逆期,太过强制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同样爱女心切的张继刚默不做声,狠狠地把手里的香烟抽干净。

  “时间不早了。”江泉看了下手表,“阿维,我们是不是该送张先生回公司了。”

  “是。不过……”网维又提了个问题,“张先生,叶灵敏这次来S 市后,找过你吗?
是不是你告诉她,叶欣胜住在你的老宅的?”

  “不,没有。我一点也不知道她来了这里,也从来没有跟她联系过。”

  “这么说的话,她又说谎了。”江泉说。

  “她对你们说了什么?”

  “她说她昨天下午去桑梓街找她儿子,因为没找到就一个人去逛街了。”网维复述
了一段刚才叶灵敏对他的谎言,说,“那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和他们母子以及彭宇琼姐
弟两一起讨论了关于齐临蕴死后的事情呢?”

  “不,我是想和彭宇琼商量一下老齐死后的事情,但叶灵敏她愣是跟来了。今天也
一样,自以为是的做起了守灵人。当然了,她确实曾经是老齐的妻子,我们也不能赶她
走。”

  “不错。”网维同意说,“这个女人自以为是。昨天下午,也就是警察给你们传来
齐临蕴被杀的消息时,你是和彭宇琼、叶欣胜他们在一起吗?”

  “是的。昨天下午我从工地视察后,回到公司。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然后我就和彭宇琼还有叶欣胜那小子一起去了河畔路。”

  “你是说当时叶欣胜和彭宇琼是在一起的。”

  “是的。好像是彭宇琼在公司等他,好像原来他们几个年轻人说好要晚上一起去吃
饭。”

  “他们几个年轻人还包括彭子旦吗?”

  “是的,那个小流氓。”张继刚顿了一下,改口说,“我也不喜欢那个男人,但不
知为什么彭宇琼似乎对那些坏小子都很好。”

  “你并不讨厌彭宇琼吧?”

  “不。虽然她很有野心,但她也是个有能力的人。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是同情弱者,
如果是叶灵敏,我敢肯定她绝对不会与像彭子旦这样的弟弟有任何瓜葛。”

  网维在心里点了点头,这一下他对张继刚的心里状态有了一个十分明确的掌握了。
现在他心目中还需要调查的犯罪嫌疑人只剩下彭宇琼和彭子旦两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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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送张继刚回到麒麟集团,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光景。大厅里面依旧在进行这齐临蕴的
祭奠活动,几个与麒麟集团有商业往来的老板们在金麒麟身前风光无限的巨幅照片前一
鞠躬、二鞠躬、三鞠躬。仍扮演着家属角色的叶灵敏忙着给他们还礼,偷闲的时候,就
急急地瞥了回来的网维他们一眼。目光中全是怀疑和不解。

  张继刚和网维握手,告别,接着去招呼他的客商们。

  “这个老张头。”网维嘴里咕哝一句,“这里这么大,我怎么找彭宇琼啊?”

  江泉微笑,“我帮你去找吧,我还是满认识这里的路的。”

  “好。”网维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捏着妻子的手说,“对了,我要先跟张刑打个电
话。”他掏出手机,又摇头晃脑起来,“这里太闹,我出去打。”

  作为名侦探首席助手的女律师自然明白网维心里面在想什么。轻轻得,故意避开张
继刚和叶灵敏视线。江泉推开大厅角落一扇最小的玻璃门,走到公司里面去了。

  网维转过身子,踏回外面那片大草坪。走着,走着,他找到一块没有遮挡的地方,
拍拍身子,就一屁股坐了下去上。接通张刑的电话,懒洋洋的大侦探顺势把上身往后面
软绵绵的草地上倒去,似乎是想要就地解决午睡问题。

  “喂,老张,你那调查的怎么样了啊?”

  “不能算是有很好的进展。”回答他的话硬邦邦的,“我们已经见过华先生了,他
告诉我们说自从齐临蕴回来以后,他的工作就已经停止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十多年没有
做特工了。”

  “那就有这个方面的谋杀动机啦。”

  “应该是这样。”

  “那不是很好吗?我们排除了一个最麻烦的可能因素。你应该庆祝才对啊。”

  “怎么你要我开香槟吗?”张刑刺耳道,“我们是没事找事,本来那边根本不知道
我们晓得齐临蕴的身份,没什么压力。现在变成了我们自己送上门去揽事。哼,他们现
在已经给我们下任务了,必须在十天里破案。”

  网维又坐起身子,搓了搓鼻子,“只有十天时间,这么少,能行吗?”
mpanel(1);
  “哈,我怎么知道。说说你倒是调查得怎么样了?”

  “我这还没谈完,现在小泉去找那个女秘书了。”网维继续说,“张局长,你现在
有空能回局里帮我查查两件事吗?”

  “什么事?”他问。

  “第一,能不能帮我把齐临蕴昨天穿的那身西装拿来。第二,这件事我之前也已经
拜托过典超了,我让他去查昨天下午凯莱退房的那两个女人的下落。我想他应该有消息
了。”

  “这个啊,典超后来让小郭、小章他们上午去查了。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情
况,告诉你。”

  “好。——啊,不,待会儿我再打电话给你,小泉和那秘书出来了。”

  网维从地上爬起身,拍拍屁股,迎上前去。

  彭宇琼睁着警觉的眼睛,跟在江泉的身后向网维走来。还是昨晚那个秘书,脸上仍
旧是那幅世故的表情,虽然人长得并不漂亮,但在职业女装的打扮下,浑身散发着一股
性感的气质。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网维先生,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要问?”

  网维还是盯着她看,不说话。江泉的小心眼而又上来了,微嗔着走到丈夫身边,在
他身后狠狠地捏了一把。“注意你的色眼。”

  网维差点叫出声,好容易忍住,转过头,对着妻子狠狠瞪眼。

  “彭秘书,不知你有没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出去喝杯咖啡?”他又开始故伎重施了,
不是刚喝茶回来嘛。

  “咖啡?不了,谢谢两位。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冷冷地拒绝了网维的邀请。

  “哦,我们就在这谈吧。”网维忽然觉得自己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彭
宇琼坐到了草地上后,才使他的臀部放松下来,一个落地式,重新与柔软的草地亲密接
触。

  “彭秘书,今天都在公司里干些什么啊?”

  “齐先生突然去世,有很多事都得处理。我想江律师应该明白,那些需要他签字的
文件,总之,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而且我们还必须马上回总公司。”

  “你是说广东的总公司,你和谁要回去?”

  “当然是张先生,他现在是我们的临时总裁。”

  网维没有表情地点点头,心想,“这一点,他刚才可没有跟我说啊。”

  “彭小姐,我恐怕你们现在不可能回广东?”网维说。

  “不能,为什么?”

  “你们现在都是嫌疑人,警方不会让你们随便离开的。虽然警方并没有对你们采取
强制措施,但如果你们要离开这里,恐怕就……”

  “胡说八道。”那女秘书激烈地打断了网维的话,“杀人犯,不,我是说犯罪嫌疑
人不是那个小艾吗?”

  “谁说的?”网维反问道。

  “昨天那个摄像头上不是拍下来了吗?”

  “有拍到她的脸吗?”

  “没有吗?那个带着墨镜和面纱的女人。”

  “你看清她的脸了,你能证明那张面纱下的脸就是小艾的脸?”

  “不是她还会有谁?她最恨她爸爸了,我是说……齐先生。”

  “哈哈哈……”网维笑起来,“如果说到动机,恐怕你们每一个人都少不了。你知
不知道齐先生要和他发妻复婚的事?”

  “你,你这么问什么意思?”彭宇琼咬着嘴唇,说,“不错,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难道你认为,我此我就会去杀死他?”

  “这也是动机。你是个女人,你对齐临蕴心里面打什么主意,可以说是司马召之心。”
网维一点一点地指出对方的动机。“而且你也曾经去过小艾的花店,你见过小艾。”

  被网维击中要害的彭宇琼脸色陡变,“这就是说你认为是我打扮成那丫头的样子,
去杀了齐临蕴,就因为齐临蕴要和顾番红复婚。”

  “你都明白啊。”

  彭宇琼站起身,转过身子,迈步就往回走。

  “你去哪?”网维叫道。

  “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我还有什么好和你们说的。我回去继续做事了。”

  “等等。”网维站起来说,“我只是指出其中的一种可能性而已。”

  “那么你还有几种可能性呢?”

  “十种。”江泉代替老公回答,“他昨天甚至还把我列为嫌疑人呢。”

  “他怀疑你,你是说你丈夫怀疑你杀了齐临蕴?”彭宇琼惊讶不已,脸上的表情也
丰富了起来,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他就是那么一个人,什么可能都要进行分析。所以如果你能告诉我们昨天下午你
做了什么,他就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了。”

  “好吧。”彭宇琼第二次坐下身子,“连妻子都会怀疑的男人,真是可怕。不,是
可恶。”

  “对啊,对啊,说的不错。”江泉转脸瞪着网维,露齿嗔笑。

  网维像吃了苍蝇一样,一脸的坏表情。

  “昨天中午,我和张先生一起离开河畔路以后,我们就到了这里。我先是按照齐先
生的吩咐,把今年上半年的公司业务资料进行整理,然后又忙着给他打印写给客户信件。
我忙了一下午,都没有做完。”

  “这么说的话,你整个下午都在这里忙?在河畔路十三号你不也有一个秘书办公室,
为什么你要到这里来打印信件?”

  “我说了,我要整理公司业务资料,这些都在公司的主系统里面,是内部局域网。”

  “懂了,你在河畔路,没有办法进入公司的数据库。”

  “就是这样。”

  “那么有多少人知道你昨天下午在这里工作?”

  “他们都知道,我在这做整理已经一个礼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网维说,“我的意思是说有谁昨天下午看到你在整理,也就
是说有没有人能够给你提供不在场证明。”

  一边解释,一边暗想,“真是个笨女人,非要我问得这么直接吗?”

  彭宇琼的表情又难看起来了。“我怎么知道,我一个下午都在我的办公室。”

  “这就是说你不确定有没有人看见你昨天下午在办公室工作,也就是说你不能提供
不在场证明。”

  “是的,那又怎么样?”她生气地,狠狠拔起一把青草。

  “那就是说你还不能被直接排除嫌疑。很有意思,你们每一个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网维停了一会儿,看看对方没有想要再次离开,就又开口问:“昨天中午,你离开时,
齐临蕴先生曾用他的钢笔签过一份文件?”

  “是的。那又怎么样?”

  “然后他就把钢笔插回了西服衣兜?”

  “是。”彭宇琼狐疑地盯着网维看。

  “那签字的文件还在吗?我想看看。”

  “那张支票已经送到银行了。怎么了,那很重要吗?”

  “没什么。”网维大度道,“那你手头是不是还有其他昨天中午他写过东西的文件?”

  “有他写给客户的简信。网维先生那很重要吗?”

  “重不重要,那要看了再说。你能给我拿来吗?或者,我们跟你进办公室去看看。”

  三个人站起来,一起跟着彭宇琼去她的办公室。和江泉刚刚的路线一样,走向一扇
角落的玻璃门,推开,拐进去,走过一条狭小的一人宽走廊,就转到了一条宽敞的铺着
地毯的过道上。过道和走廊相交的第一扇门上写着“秘书办公室”的楷体字,与它相隔
三个门后面的是张继刚的办公室。

  整个走廊和过道上没有一个闲杂人,网维他们可以说是不为人知的进了秘书办公室。

  “这就是说,彭宇琼有机会偷偷地离开这里啦。”

  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一张堆满文件的写字台,一台高级的联想电脑。写字台和电
脑台中间有一张带滑轮的转椅。彭宇琼不客气地坐上去,身子往后一顷,椅子滚到了办
公桌边上。她抓起办公桌上一杯已经发凉的茶水,啜饮了一口,低头埋首到了文件里面。

  两分钟后,她拿出一叠标有麒麟集团标题的白信纸。信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漂亮
的行书字体。

  网维抓过信纸,凑到鼻子前仔细地看,“蓝黑色的,的确是齐临蕴的笔迹。”

  “那当然了。”彭宇琼站起来说,“是齐先生昨天下午亲自写的。”

  “这些文件你已经打完了吗?”

  “打完了。”

  “那么我能带走用用吗?”

  “你要带走,那很重要吗?”

  “我现在认为非常重要了。”

  “那你就拿去好了。”彭宇琼看着这个大侦探一张一张的细数文件,又说,“不用
数了,一共二十八张纸。他写给七个客户的。”

  网维点点头,表示认同,其实他已经点完了。“彭秘书,你们麒麟集团的信纸是统
一设计印刷的吗?一本多少张?”

  “是有Speed-Net 的一个设计所印刷制作的。每本两百张纸。”

  “啊。Speed-Net ?”网维呛了一口,“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应该想到的,那种
乳白色的信纸,的确很熟悉。哈哈哈……”

  “网维先生对Speed-Net 很熟悉?”彭宇琼问。

  “哈哈,熟熟,很熟。”网维傻笑。

  江泉在身边嗤笑,心想:“这里面没有比这位更熟悉Speed-Net 啦。他们的关系—
—就是小艾和齐临蕴的关系。”越想她就越是止不住笑。急急忙忙地跟着丈夫和女秘书
告辞,走到停车场时,再也忍不住地弯下腰去,哈哈大笑起来。“我肚子痛死了。”

  “有啥好笑的?”网维扮着鬼脸,冲她瞪眼。

  “难道你不觉得你和小艾很像吗?”

  “像,像个屁。”网维又是一脸坏表情了。他就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老是喜欢欺负
自己的男人呢。

  “你说话可真难听。”江泉一抡,把网维推到副座的位子上,自己开车。“又要给
张刑打电话?”

  我们的侦探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果然被料中。

  “喂,张刑吗?在哪呢?我想问你,现在我去河畔路十三号,能进去吗?——哦,
好。好的,你也过去。好好,那待会儿再说。”

  半个小时后,两拨人又在河畔路十三号的庭园里见了面。跟在张刑身后的还有他的
老部下,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典超刑警。像个黑柱子一样挺在那边,手里拿着一套放
在塑料袋里的西服。他抬抬手,给网维和江泉打招呼。

  “这个就是你要的齐临蕴的西服,不明白你又要玩什么把戏。”

  “进去再说吧,事情很复杂。”网维挥挥手,走进东面的大门。

  没了雇主的看门人仍然坐在他的传达室里面,手里捧着一本书。看见网维他们进来,
眼睛抬了抬,接着又埋首看他的小说。走廊上站着三四个张刑派来的刑警,一见副局长
来了,急忙上前行礼报告。

  张刑让他们一个个地跟典超说,自己跟着网维又走进齐临蕴的办公室,他想搞清楚
这个小子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网维把西服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放在写字台上,开始细细检查。他掀开衣襟,仔细
看它的内口袋。看了大概有两分钟,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昂起头来对着他们说:“张
继刚说得没错。”

  “什么没错?”江泉不明白地问。

  “张继刚说齐临蕴只有一只派克金笔,一直插在他的西服的内口袋里。你们过来看,
这个口袋面上有长期摩擦的印子和折痕,说明确实经常插钢笔。”

  在他的手指下,另外两个人都看到了他的发现。

  “但是昨天警察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钢笔是放在写字台上的。这说明有人又动过钢
笔了?是写什么东西吗?”

  “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网维拉开那只没有上锁的写字台,从里面拿出那叠Speed-Net
的信纸。首页上面还留着他昨天乱图乱画的蓝黑色墨迹。“一,二,三……”

  一张一张地仔细数起来,数了三遍。除了最后一张黄褐色的底页,还剩一百七十二
张信纸。

  “没有人在昨天下午用这信纸写过东西。”他不等张刑他们再问为什么,从口袋里
掏出刚才从彭宇琼手里拿来的证据,“这里有二十八张信纸,和这一百七十二张加一起,
正好两百张。”网维指着底页上面表有的规格:A4,200 页。

  “这可不一定,你有证据证明齐临蕴这些信正好是从一本新的信纸上开始写的?”
江泉又问。

  “这个……”网维歪起脑袋,“昨天警察并没有在垃圾桶里发现**底页,对吧?”

  “确实没有发现。”张刑这么回答他。

  “那就是了。而且我可以用第二种更直接的方法证明。”网维微笑着拿起那本剩下
的信纸,突然怪叫了起来,“啊,我是个混蛋。”

  “又怎么了?”江泉都不适应他的一惊一诈了。

  “我竟然在这张纸上乱图乱画。”网维责怪自己,“有铅笔吗?”

  “铅笔,没有。”

  “也许隔壁的办公室有。”张刑拿出隔壁办公室的钥匙。不一会儿,他又拿着一只
插满原子笔、签字笔、钢笔、铅笔、小尺和裁纸刀的笔筒回来了。“自己找吧。”他粗
暴的把笔筒放到写字台上。

  网维从里面拣了一支柔软的2B铅笔,在那张被他画鸦的纸上涂抹起来。墨到之处一
排排的白色字痕显示出来。网维把它们和齐临蕴昨天所写的最后一张纸上的内容比对,
最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的推断没错。确实没人写过。”

  面对这样的证据,张刑折服地叹了口气,江泉得意地舒了口气。

  “看来,你确定这支钢笔和案情有关了。”张刑说,“那你是得出什么结论了呢?”

  “结论?没有。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支钢笔的笔头会被堵住。还是说说你们的进展吧,
典超的调查怎么样了。”

  “查出来了。那个吕凹昨天下午去了上海,乘晚上的飞机去了东京;钱美明昨天下
午乘火车回了广州。”

  “广州?不是回深圳。”这个差别倒是使网维吃了一惊。

  “她原是广州人,后来去的深圳。”

  “哦,那她这一次来S 市干什么?”

  “喂喂,我们不是万事通。”张刑嘟嘴,提醒好奇小子,“不过说到对那些人的调
查,彭宇琼这个女人的简历有些意思。”

  “别吊胃口。”

  “她五年前被行政拘留了半个月,是在一个地下发廊里被抓住的。”

  “你是说她做过按摩女?”江泉的说法比较委婉。

  “是啊,很有意思吧。”张刑的烟瘾又上来了,点上一支红中华,慢条斯理地给网
维他们讲他的调查结果。

  彭宇琼,一九七四年生于江苏省,S 市。一九九三年市师范学院英语系毕业,做了
两年高中老师后,辞职去深圳打工。初时在一个外资厂里做女工,因为受不了工作环境
恶劣,工资低廉,老板专制。为了一个同宿舍的姐妹辞职,卷着自己的铺盖跑到向工商
局举报了那家厂的偷税漏税行为。结果厂家被罚了款,而她却因为举报这件事而被当时
所有的厂家列入黑名单,不予录用。然后就到了一个发廊里做事,但后来被抓进了拘留
所。

  拘留所出来后,她就再次在发廊做事,并且最终缠上了一个小老板。她因为英语出
色,成了那个老板的秘书兼情人。那个老板还为她跟发妻离了婚。后来那个小公司因为
经营不善被金麒麟的公司吞并,彭宇琼因此成为了麒麟集团的一个低级秘书。说来也是
机缘巧合,因为她和张继刚是同乡,在他负责筹办S 市的分公司时,一眼看中了彭宇琼
的才华,提升为副总裁的首席秘书。很快,又被齐临蕴提升为集团首席秘书。用一个现
在流行的说法是,彭宇琼在二○○一年成为金麒麟的首席秘书官。

  “这个彭宇琼还是个厉害的角色嘞。”听完张刑的介绍,网维如是评价说。

  “是啊,你很难看出这个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如果说她好,她可以做按摩女,做别
人的情人;你说她坏,她又敢举报自己厂里的偷税漏税这种事,为小姊妹两肋插刀。总
之,我现在是对这个女人非常怀疑了。”

  “有点道理。”网维说,“但关键的是证据,那支钢笔。”他又旧事重提了,“只
有解开这支钢笔的秘密,我们才能知道一切。”

  真是个麻烦又啰嗦的家伙。




  

   












                 第六章

  快五点的时候,网维结束了他在齐临蕴办公室的第二次调查。他整整衣襟,站起来,
像头雄狮一般在房间里踱起步子。

  “你不是还要去和那个彭子旦谈谈吗?怎么不出去啊。”江泉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懊
恼。

  “我知道,我正在想和他谈些什么呢。你知道那个小子不老实。”网维转过身,一
边抬起一只手臂,一边用目光向张刑寻求证言。

  “嗯,那个小子的确不老实。那只打火机,我呸,要不是有你,还真被他拣了个便
宜。”张刑说到打火机,就从口袋里摸香烟。江泉发现,这两天这位警察局副局长的烟
瘾比平日里更大了。“不过,网维,那小子还会知道什么呢。难道你认为他看见凶手了?”

  “他说他没有看见啊。但是,如果凶手真是个女的,即使他看见了,也十有八九会
包庇的。”

  “你很怀疑那个女秘书?”他已经点上了那支包含尼古丁、烟焦油的毒物,开始在
那吞云吐雾起来。

  “我现在谁都怀疑,甚至我自己。”网维这么不给情面的回答着,拉开办公室的门,
“泉,跟我去和那个浑小子捣浆糊去。”

  大律师摇摇优雅的头颅,跟着自己那个喜怒无常的老公去“捣浆糊”。她明白,自
从听到张刑说的十天为限的消息后,他的压力就陡然增大了。

  “十天,十天,去掉今天就只剩下九天了。”网维不满意地咕囔着,摒退了过道上
的小警察,和江泉独自走进彭子旦的传达室。

  “怎么,又是你?”那个传达室的“门卫”抬起脸,看着我,“找我又有什么事?”

  网维笑而不答。拿起彭子旦放在桌上的小说,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读:“黑特
一家和他们的客人坐在餐桌四周,全吓呆了。小男孩杰奇,原先还在敲桌子吵着要更多
面包,举起他面前一玻璃杯的牛奶——桌上有好几杯:杰奇面前一杯,比利面前一杯,
还有露易莎面前一杯——贪婪地一口灌了一大半。玻璃杯从他指间坠落,霎时全身瘫软,
仅仅当喉头哽噎一声时哆嗦了一次,其后杰奇就骤然僵直……”

  “别读了,你到底在来这里干什么?”

  “你很喜欢推理小说吗?”网维反问他说,“这本书你是不是已经看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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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子旦疑惑地望着现实中的侦探,隔了好一会,答道:“没有。我刚好看到你读的
这一章。”

  “已经要揭晓谜底来,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彭子旦说了个名字,网维大笑,“结局一定会出乎你的意料的。你看过多少埃勒里
? 奎因的小说了?”

  “好几卷。我买了他的全集,他的书不错,逻辑严密。比那些婆婆妈妈的娘们写的
书好看多了。”他不明白网维和自己聊这些是什么目的,但他也不想自己去挑话题。但
是这样评价他面前这对夫妻所喜欢的侦探小说家,可是捅了另一个马蜂窝。

  “你说婆婆妈妈的女人写的书是指什么?”江泉改了两个字,板着脸生气地问。

  彭子旦站起来,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看着面前的女士,心想这可真是
不多见的漂亮女人啊。揣测着她和网维的关系,嘴里说:“阿嘉莎的小说也很不错,像
无人生还,不过很差的也有。有些真的很罗嗦。”

  江泉又瞪了她一眼,嘀咕道:“没有品味的家伙。”

  网维装作刚刚想起的样子,说:“对了,我在叶欣胜那也看到了奎因的小说,是…
…”

  “对,是我借给他的。”

  “嗯。你和叶欣胜的关系不错啊。”

  “还行吧,他来这里是躲避瘟疫的,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我就陪他一起玩玩。”

  “昨天晚上,你们也约了一起玩的?”

  “我堂姐约我和他一起吃晚饭,为了给他庆祝儿童节。”

  “儿童节。”江泉嗔叫起来,“他已经十五岁了,还过儿童节。”

  “随便找个借口而已。”

  “原来如此。你们早就约好的。”

  “我们说好了晚上在麒麟集团见面,然后一起去新区的湖滨酒店吃饭。”

  “湖滨饭店?”网维的思绪飘到了那个自己曾经解决过谋杀案的五星级大酒店。

  彭子旦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发呆,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网维回过神,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说:“我还有很多事想聊,就怕你赶我走。”

  “哼哼……”彭子旦苦笑一声,他有点害怕,因为摸不透对方肚子里面在打什么算
盘。

  传达室里面很小,十个平方大小,还被一格为二。一张写字台和几张折叠椅占据了
整个空间,网维看着半扇门后的单人床铺,问:“平日里,你就睡在这里吗?”

  “是的,我就礼拜六回家,礼拜天我休息。”

  “那你今天怎么没有回家休息?”

  “本来是想回去的,但看到这么多警察在这里,我不放心。”

  “这算是什么理由啊,难道还怕警察偷这里面的东西不成?不过说到偷……”网维
心想,“你不也是个小偷吗?”

  “好吧,我们来谈正经的。”网维的神情严肃起来,端望着彭子旦说,“我想知道
昨天下午你在做什么?”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彭子旦微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平民侦探到我这来
绝不是会想要和我谈侦探小说。”

  “既然你知道,就说说昨天下午你的事吧。”

  “哼,网维先生,你要知道关于那些个屁事,我昨天已经告诉过警察了。”

  “对,给他们做了笔录,但是我从不看那玩意。”网维脸也不红的撒谎说。

  彭子旦不安分地挪动着屁股,想站起来,“我明白,你不相信我。”

  “相信你,怎么说?”

  “昨天那个打火机难道不就是你的杰作吗?”

  询问者和被询问者的位置似乎颠了个倒。

  “不。”网维否定说,“我只是指出少了一个打火机。”

  彭子旦沉闷了一会儿,低不过网维施加的压力,回答说:“昨天下午我一直坐在这
里看书,就是这本《Y 的悲剧》。直到五点的时候,邮递员来了,我拿着信件去给齐先
生,结果我打开门,发现他已经倒在地板上了。”

  “那时你已经知道他死了。”

  “对。”他点点头,“地板上的血迹是干的。”

  “然后你就立刻报了警?”网维没等彭子旦回答,急忙否决说,“不对,你进入了
现场,拿了那只打火机。”

  “是的。”保安狠狠道,“我看到写字台上放着那个耀眼的打火机,我知道那是很
不错的。我想也没人会知道,就拿走了。但没想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真的只拿了一只打火机?”

  “是。”彭子旦斜过眼,把视线投向写字台上的小说。

  网维的眼睛跟着彭子旦的目光一起转弯,迅速的一瞥过后,又恢复了悠然自得的姿
态。江泉知道他心里此时其实是非常着急的,不由得为他这出色的掩饰而笑了起来。

  网维和彭子旦同时转脸看她,女律师一变脸,问说:“彭先生,你说你是去给齐临
蕴先生送邮件的时候,发现他遇害的。当时都有些什么邮件呢?”

  坐着的网维一拍手,为妻子的细心鼓掌。

  “有昨天的报纸,一些齐先生经常收到的商业信函,还有一只邮寄的包裹。”

  “邮寄的包裹?”网维凛然说,“你有没有在那包裹上签字?”

  “签字?没有。我拿着包裹和那些邮件回了传达室。”

  “那么那些东西你怎么处理的呢?”

  “报纸在这。”彭子旦站起来,在写字台边的折椅上拿起一叠厚厚的报纸。“那些
信函我昨天晚上给了彭宇琼。”

  “包裹呢?”

  “包裹?那个包裹因为没有签名,所以邮递员把它带回邮局了。”彭子旦用食指搓
了搓鼻子。

  “你真的没有用钢笔写过什么?”

  “钢笔,你是说齐临蕴写字台上的钢笔吗?”

  网维一惊,欣喜地点点头。

  “我保证没有。我只是拿走了打火机……我根本没碰过那支钢笔。”

  “哦。”欣喜又变成了失望,“那你有没有看看包裹上面的字,知道是从哪里寄来
的吗?”

  “看了,不过没看懂,发信一栏里全是外文。”

  “你不是大学毕业吗?难道简单的英语看不懂。”网维这个问题有点霸道。

  “那些不是英语。”彭子旦瞪了网维一眼。

  “好吧,关于那个包裹我会去邮局查找的。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的老板——齐临
蕴,平日里的作息如何?有没有规律?”

  “有,但并不完全遵守。”

  “说说?”

  “他这个人生活还是有点规律的。一般一、三、五下午去公司,二、四、六、日就
留在这里。中午吃了饭散散步,睡午觉,然后起来就在办公室里做他的事。也不知他做
些什么,可能是打电话吧。”

  “那么他午睡一般睡倒几点呢?”

  “这个我怎么知道,不过也就睡个一两小时吧,大概两点左右起床。”

  “好的。谢谢了。”网维站起来,瞅见了彭子旦写字台上的大茶杯,又多了个心眼,
问:“你每天看书就喝这些水吗?”

  “对啊,怎么了?”

  “那么你每次喝这么多水,到哪上厕所呢?”

  江泉一听这个问题,赶紧走出传达室,这一回她倒是不明白网维问这干什么了。

  “就在过道那边啊,有个卫生间。”

  看来还是这位说话更文雅一些。但是我们的大侦探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粗鲁”。

  “昨天下午你有没有上过厕所?”

  “啊——”彭子旦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当然上过啦。”

  “是在什么时候?上了几次?每次大概上了多久呢?”

  “这个,我怎么记得住是什么时候?有那么两三次吧。至于方便了多久。网维先生
可以自己估算一下啊。”

  被他这么一说,网维的脸很自然地变了色,但还是认真地点头回答说:“会的,我
会试试的。”

  站在门口听着的江泉几乎想要扁他了。

  他们又回到齐临蕴的办公室了。张刑一见网维不悦的神色,就幸灾乐祸地询问他调
查的结果。

  江泉把刚才的经过简单的复述了一遍,除了那个邮寄的包裹,其他的内容在张刑耳
里听来恐怕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他拿起电话,调查起那个包裹来。

  “好了。”挂上电话,张局长又点了一根烟,“网维,还有一些有趣的事情要告诉
你。你一直维护的小女孩,恐怕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么纯真。”

  “什么意思?”网维问。

  “昨天晚上,我派人跟踪所有的嫌疑人。”

  “这个我知道。”

  “对,先是小牛负责跟踪小艾她的。离开这里后,她和佟嵩还有那个叫小罗的一起
去饭店吃了晚饭,中间的时候,小牛被佟嵩看见了,还被一起拉进去吃了饭。”

  “哦,这是佟警官体谅他的同事啊。”网维俏皮地说。

  “对,这个可以理解。我也没有要责怪老佟的意思。但吃完饭后,发生的事才更有
趣。”

  “张局长。”网维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用手撑着他的肩膀说:“你说不说?”

  “喂喂,刑讯逼供啊。”张刑拍开他的手,说,“晚饭后,小艾和她朋友一起去了
超市,买了四瓶张裕葡萄酒。他们两接着去了那个小罗家。苏东吴告诉我说,直到今天
凌晨一点,小艾才从他家出来,一个人回了自己家。”

  “咳。”网维笑道,“人家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当然要找个男人哭诉,哭诉啦。那
个小骡子是唯一人选啦,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倒是为他们这么不开窍担心呢。”

  “但是张局长你说小艾是一个人出来的,是不是?”

  “是的,苏东吴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就有点奇怪了。”江泉说。

  “奇怪,有什么奇怪啊。”网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只笨骡子不胜酒力,肯
定是喝了几杯之后醉倒在床上,当然不能送小艾回家呢。”大侦探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狡
猾的笑容,“张局长,你该不是认为是小艾和那个笨骡子合谋杀了齐临蕴呢?”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凭我的情报分析来看,小艾比那小罗聪明多了。她要谋杀齐
临蕴,一个人动手比合谋更安全。”

  “对啊,既然张局长这么认为,那么他们昨晚不管做什么都不和齐临蕴的死有直接
关系。而且据我所知昨晚上彭宇琼、叶灵敏他们也有聚在一起,不是吗?”

  “哼哼……”张刑见自己在嘴皮子上没有半点胜过网维的机会,不由不屑地嘟囔说,
“你这家伙大学里是说相声的吗?”

  江泉差点笑倒在地。

  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张刑拿起话筒,露出满意的神色。

  “那个邮递员找到了?我们是不是去找他谈谈啊?”

  “好极了。现在就去。”

  邮递员银峰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头发剃得短短的,皮肤晒得黑黑的。精明而又
胆怯地望着张刑肩上的警章,不吭声。

  “你别害怕,我们来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典超用他那幅凶神恶煞的表情说,简
直是在起反作用,“你叫银峰是吧,昨天下午就是你到河畔路十三号送的信件和报纸。”

  “是的,我负责管那一片。”他避开“牛头马面”的眼睛回答到。

  “你是几点到的那里。”

  “让我想想,对了,是四点五十不到,应该是四点四十八分的时候。”

  “你确定这个时间?”张刑急忙追问问。

  “对,我确定。那边传达室上有个挂钟,彭子旦去里面送信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大概过了多久,彭子旦从里面出来了呢?那时他什么表情。”

  小邮递员又陷入回想中了,过了大概有十几秒,他的身子动了一下,“大概也就半
分钟不到,我的烟才抽了两口。他就从里面冲出来,一脸的害怕,抱着那叠信件和包裹,
对我大叫说:' 快报警,我们老板被人杀了。一开始我还不信,直到他把我一推,自己
动手拿起电话,我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哦,为什么,你一开始不信呢?”网维对这个更感兴趣。

  “他这个人一天到晚跟看这些杀人小说,有事没事就跟我胡说八道。上次还说他女
朋友被他杀了呢,结果第二天晚上,我在酒吧碰到了他们。”

  “哼哼,原来如此。你认识他女朋友?”

  “谁不认识啊,叫黄湘月。白骆驼理发店的小姐,也不知道会不会理头发。”

  “呵呵……”张刑一声冷笑,和典超低声说了些什么。大个子刑警点点头,跑出屋
子。网维知道张刑他这又是在布置调查黄湘月的不在场证明了。

  “看来你和彭子旦关系满熟络的啊。”网维笑说。

  “是啊,我们认识也有好久了,以前他开网吧的时候,我经常去他那玩。”银峰被
网维的笑容感染了,“说实话啊,我觉得彭子旦到了大公司上班,即使做保安也比以前
自己做小老板强。”

  “这话怎么说?”

  “嗨,你没看到那小子现在阔的。哦,你不抽烟,是吧?”

  “嗯,我不抽烟,怎么了?”

  “他昨天给我抽了烟,不但烟是红中华的,那个打火机,唉,漂亮哦,是个金质的
外国货。”

  “什么?”张刑、网维和江泉同时惊呼,“你说他给你点烟时的打火机是金的。”

  “对啊,可惜我没看清牌子,要不然我一定要想办法买一个。那真是太酷了。”

  “这个混蛋。”网维骂着说,“骗子,小偷。”

  “怎么了,怎么了?”银峰同志被他的情绪突变打了个措手不及,诚惶诚恐地站起
来问道。

  “不关你事。”网维先是生硬地回了一句,接着又变成了好好先生,“很谢谢你的
消息,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昨晚上有一个给齐临蕴包裹,是不是
最后你给带了回来。”

  “是的,是寄给金麒麟的航空邮包。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就拿回来了。”

  张刑急忙站起来,去隔壁找主管。网维继续和银峰闲聊,一会儿典超又回了屋里,
奇怪地问网维他们刚才为什么大喊大叫。

  网维把邮递员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这一下换成大个子大声叫嚷了,“这个狡猾的罪
犯,我现在就去把他逮起来。”

  “别激动啊,典超,你们张局长还没想要抓他呢。”这次网维倒是很冷静的,“即
使他从现场拿了那个打火机,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的人。倒是你,张刑让你调查
那个黄湘月的情报,我认为这个还关键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叫苏东吴那小鬼去办了。呆会儿,应该就有消息。有名
有姓有地址的,不难查。”

  网维并不赞同地扬扬眉毛。张刑拿着一只半个DVD 机大小的包裹从另一间屋里出来
了。

  “银峰,你昨天送的就是这个包裹吗?”

  “是的,就是它。”

  “好像是法文,江律师,交给你了。”张刑把包裹递过来。

  “嗯,是香奈尔的包裹。”江泉接过一看,冲其他同志扫盲说,“好像是网上定购
的东西。已经付款了。”

  “哦,也不知这个老头。”网维拿过包裹一摸,说,“给谁买的围巾啊?”

  “你怎么知道是围巾?”江泉的语气有点忽悠的意味。

  “你摸摸看这包裹里面是软的,一定不是香水或者化妆品。这个包裹又不大,所以
不会是衣服……”大师刚自信满满地运用他的演绎法,推理了一半。江泉就粉碎了他的
谬论。

  包裹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不但是件衣服,还是一身漂亮的晚礼服。只是它是丝织
品,薄而轻柔,所以包裹起来比较小。“哼哼。”江泉走到他身边,冲他红一阵白一阵
的耳朵小声说,“包裹单上写着晚礼服,45款呢。”

  “你不早说。”网维生气地噘嘴。看着上面的尺码,他给小骡子打手机。

  “什么,网维大哥,你问我小艾的三围?”小罗虽然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却爆出
一个大嗓门。

  “对啊,对啊,你小子你别不好意思吗。你一定知道小艾的三围吧。我知道你们关
系不一般,昨晚上都……”

  “昨晚上怎么了啊,网维大哥啊,你都在说些什么啊,昨晚上她和我喝了几瓶酒而
已。你不能乱想啊。就算我不要脸,但她还是个好女孩啊。”

  “明白,明白。”网维被他一顿抢白,反而有些疑惑了,“你是真不知道她的三围
了。”

  “这个……”小罗子一犹豫,最后腼腼腆腆地抱了三个数字,“网维大哥,千万别
让小艾知道,我知道她的三围啊。”

  “又不是什么坏事,你这小子,好了,我知道了。”网维挂上电话,下定结论说:
“这么看来,这身价值八百欧元的晚礼服就是金麒麟送给他公主的啦。”

  “你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太武断啊?”张刑问道。

  “这倒不武断。张局长你看这颜色,红的。”江泉急忙帮腔说,“小艾妹妹最喜欢
的颜色就是红色,所以这个阿维的这个结论应该是不错的。”

  典超的手机响了起来,苏东吴送来的调查结果是:黄湘月已经一个多月没和彭子旦
有什么联系了。昨天一天也一直在理发店,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回家的。

  齐临蕴谋杀案,至此调查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第一章

  金麒麟被谋杀一案,到今天为止已经过了整整十天。开始的几天很是忙碌,不论那
些个警察、侦探、当事人还是小报记者,与此有关、无关的好事者都摆出一副探究真相
的样子。每日都是无所事事地在小艾的花店门口挤来挤去。但是时间是冲淡一切的最好
良剂,不过才一个礼拜,免费令人参观的荼蘼艾艾就门可罗雀起来。不但记者和好事分
子不再见踪影,连以前小艾的老主顾们也敬而远之地绕道而行。似乎是生怕与这里扯上
什么关系。

  唯一能够天天坚守在小艾花店的,除了皮梦佳和我,就只有那些个便衣警探。就像
佟老头之前跟我说过的一样,那些个刑警并没有放弃追踪,还是把小艾当成他们的目标。

  一来二去,我们和那几个每天跟踪的警察们也熟络了起来,每天彼此默契地保持着
一段距离,各自做各自的事。偶尔目光相接,就点点头,相视一笑。

  这天中午,我和本月才进入我们杂志社的年轻女记者吵了一架。原因是那个丫头竟
然当着我的面在办公室里大放阙词:说从警察局内部得到了消息,警察已经确定金麒麟
的女儿为本案的嫌疑人,不日就将提请检察机关逮捕。

  她才刚说完,我就惊得跳了起来。大吼着问她说:“你刚才说什么?”

  丫头一回头,好像第一次看见我似的。醒悟了一阵,回答我说,“是小罗大哥啊。
我是说那个百万富翁齐临蕴的案子啊。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我当然知道。”我生硬地回答道。

  “嗯,是啊。这里有谁会不知道这个案子呢。”她微笑着向我点点头,看来是没有
听出我话中的诘责意味,“不过关于这个案子的详情就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了,我男朋友
告诉我说,他们已经知道谁是杀死齐临蕴的凶手了,就是那个——”

  “你男朋友是谁?”我问她。

  “他啊,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主要刑警之一啰。你不知道吗,我以前有提起过,他叫
苏东吴。”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难道这丫头就是从那个白痴嘴里打听来的“真相”。

  “我知道他。”我充满恶意地说,“不过是一个小警察罢了。他向你透露这些内幕,
难道不怕违反纪律?”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小丫头也把面孔扳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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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搭理她,看到她的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就不禁好笑。米嘉乐(这是她的名字),
真是一个洋泾浜的名字。不知给她取名的人怎么想的,真以为她可以可爱得像个天使啊。
哦,对了,中国人取名字意思是相反的。鲁迅爷爷不是在闰土的名字上这么解释过吗?
闰土因为五行缺土所以取名闰土。看来这个米小姐肯定也是不够可爱,不像女孩,所以
才取名米嘉乐。

  正觉得洋洋得意,那丫头不依不饶地追问说:“小罗,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果
然一点也不像女人。

  “难道警察可以随便向外人透露所承办案子的细节?这是明显的违反纪律。”

  “才不是呢,我是以记者的身份前去的,我要写一篇有关这案子的详细报道。从头
至尾,一五一十。”她眉飞色舞地说:“告诉你吧,我是他们警方同意的,可以进行跟
踪采访。”

  “那你在调查还没结束之前就在这里说这些什么意思?难道张刑局长就没让你保密。”

  她被我的咄咄逼人给激怒了。

  “小罗,你这么针对我,什么意思?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我瞅了她一眼,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敲着我手里的文件,对着屏幕说,“苏东
吴就像福尔摩斯里的雷斯垂德,愚蠢无知。他所说的犯罪嫌疑人根本就是以他的好恶来
认定的。傻瓜一个。”

  “你!”这一下可是更加触怒了这位“天使”,她走到我旁边,拍着写字台,吼道
:“你必须为你刚才说的话道歉。”

  “我不会的,除非你和苏东吴先向小艾道歉。”

  “小艾?小艾是谁?这件事和小艾有什么关系?”

  这个蠢丫头,她竟然连齐临蕴的女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那你就打电话问你的男朋友好了。”我很是刻薄地对她说。

  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到了我身边。一句话不说地拿起我已经喝干的茶杯,在里面灌
满水。我抬起脸看看她,发现这个蠢丫头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副忏悔的表情。

  “很抱歉,小罗大哥。”她笑眯眯地说,“我没想到小艾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还不完全是呢。”说完,我就后悔了。竟然她已经向我道歉,我也就不应该在这
么冷言冷语地针对她。“我是说我和小艾还不算正式的男女朋友。”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呢?”米嘉乐又笑说,“我听东吴说,案发那天,你也去了现
场。看来对这个案子,你知道的比我多得多。来吗,小罗哥哥,告诉我啊。我们一起负
责这个案子的特约报道吧。”

  我几乎摔倒,这个丫头也变得太快了吧。

  “我并不了解很多事情。警察在案发现场确实发现了很多线索,但是根本就整理不
出个头绪。”

  “这什么意思啊,不是说有摄像镜头拍到了嫌疑犯的样子?”

  “错。”我大声叫着,样子也丑恶起来,“确实在案发现场,摄像机镜头拍到了一
个女子。不过那个女子带着太阳帽和眼镜,还蒙着面纱,根本就看不清样子。”

  “所以你不相信那个凶手是……”她没有说名字,“那小罗大哥你自己怎么看这个
案子呢。你认为谁会是凶手呢?”

  “我不知道,自从案发那天以后,我就没有和警察他们联系过。网维大哥也没找过
我,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网维?”米嘉乐又惊咋起来,“你说的该不是那个有名的私家侦探吧??”

  “不是私家侦探,是公民侦探。”我纠正她说,“网维大哥他自己从不承认是私家
侦探。”

  “你竟然还认识网维,真是太厉害了。”她的眼里流露出崇拜的目光,真让我感到
虚荣心满足。可是接下去的一句话,却像个巴掌一样,打懵了自做多情的我。“小罗,
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他啊,我真是太崇拜他了。”

  她竟然不叫我“小罗大哥”而改叫小罗,再过一会儿,岂不是又该叫我“小骡子”
了。

  “最近我都找不到他。听他太太说,好像外出了。”

  “外出?”米嘉乐先是一愣,接着又显得很怀疑地问我说:“你说网维大哥已经结
婚了?他有太太?”

  “对啊,一个完美的太太,”我知道这样的女孩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故意一一列举
江泉姐姐的优点,“漂亮、温柔、聪明……”

  看来我的心里不怎么健康。

  “可是大侦探不都是单身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永远不知道现实与故事的差别。
“像福尔摩斯、像波洛……”

  “呵呵……”我冷笑一声,没有给她继续解释。看她的脸我就知道,她这个时候可
是失望极了。

  “唉,为什么我身边的好男人都已经被拍卖了呢?”

  “喂。你这话被你男朋友听见,可还了得?”我提醒她说。

  “没关系,他比较二五,就像小罗你一样。”后面那句话,根本就是故意针对我的,
这个坏丫头,我一定要教训教训她。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接了电话的米嘉乐回来叫我,一边还偷笑着对我说是小艾给我打来的。我傻乎乎地
信了她的话,抓起话筒说:“艾,什么事?你好吗?”

  “什么艾?”电话那头的女人问,我听出来了,是江泉姐。顿时,脸烧得我绯红一
片。“小罗啊,我是江泉。”

  “现在,我听出来了。江泉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尴尬地咳嗽了起来。

  “有,是关于小艾的。”她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好好听着,小骡子,马上去小
艾的花店见她一面,以后我恐怕你就很难见到她了。”

  “什么?”焦急,慌张,还有莫名的恐惧一股脑儿地向我袭来,“江泉姐姐你刚才
说什么??”

  “我得到一个情报。不要问我怎么来的。检察机关已经批准了对小艾的逮捕令,待
会儿晚些时候,张刑就会去小艾那边了。”

  “什么?!”不祥的恐惧化为现实,“这怎么可能,他们没有证据。”

  “不对,小罗。”江泉的声音听上去苍白无力,“你我都清楚,案发现场的证据对
小艾相当不利。”

  “可是你我都清楚,小艾绝不是凶手。”

  “这很无奈,我明白你的心情。”江泉在那头安慰我,“如果我们不能找出有力的
抗辩证据,我们没有办法帮助小艾。”

  “我们……”这个词让我很欣慰,“那么网维大哥呢,他在哪?他没有发现什么吗?”

  “他去追查一条很关键的线索了,但是这条线索现在还没有找到。而时间,你知道,
齐临蕴是个大人物,上面对这事相当重视,张刑的压力很大,所以※”

  “难道就是因为压力,就可以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我咆哮,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就是法律?”

  江泉姐姐继续在那宽慰我:“法律尽管不完美,但它还是公正的。小罗啊,你现在
在那再怎么叫啊,骂啊,都没用。关键是要去帮小艾找到有利的证据。”

  “找不到呢?”我苦恼地问她,“要找到的话,早就找到了。”

  “你这笨蛋。”突然,江泉大姐一改和蔼的语气,厉喝骂我道,“你就只会自怨自
艾,只会等着别人来帮忙吗?难道你就不知道你的责任。小艾真可怜。”

  她挂上了电话,我被她骂傻了。

  “怎么,不是你朋友打来的电话?”米嘉乐上前问我说。

  我没回答她,看着她长满雀斑的脸,脑子里一片混乱。渐渐的头脑平静下来。江泉
她骂得一点没有错,我就是个笨蛋,一个彻头彻尾大脑肥肠的,只会依赖别人的夯货。

  我啪得拍拍米嘉乐的肩膀,说:“跟我和吕主任说一下,我请假。可能明天也不来
了。”讲完,我飞身回到座位上,整理了一下书和笔记,奔出杂志社。

  二话没说地跳上一辆车,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急喉喉地叫他开往“小艾的花店”。

  “小艾的花店在哪条路?”司机大叔满脸苦恼地问我说。我镇定一下,一口深呼吸,
告诉了他荼蘼艾艾的地址。

  车缓慢而又颠簸地向着目的地进发,一路上我见到不少交通警和在城里巡逻的一一
○警车。出于一股无法抗拒的心理压力,每当和他们擦过,我就回头看。还觉得他们是
和我同路,去逮捕小艾。

  终于,车到目的地了。我付了车钱,踮脚下来。汽车开走后,警觉地眺望四周,在
没有发现警车或者佯装的便衣之后,拐进了小艾的店里。

  “咦,小罗,你怎么来了啊?”花店里就她一个人坐在那,还是一身黑衣。没有笑
魇的脸上很苍白。纤细的手中,抓着一朵和脸色一般白的纸花。这这十天来,她唯一专
心致志做的事情,就是在这做纸花。

  “这个……”我犹豫一阵,吞吞吐吐地对她说:“我刚才接到江泉打给我的电话。
她对我说……”

  “警察已经决定逮捕我了,是不是?”

  “你知道了?”我的声音轻得恐怕连空气也没法震动。

  “嗯。”她点点头,手指灵巧地把一张白纸折起来,一翻、一转,然后就变成了一
朵小白花。“小罗,以后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妈妈,好吗?虽然我已经拜托了皮梦佳,
但是我还想你能……”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想要用我虚伪的坚强去给她支持
和鼓励。

  “嗯。”她点点头,微笑着,眼眶里转着泪。“我当然不会有事了……”

  “怎么了?”我环顾了一眼店外,看见那位每天跟踪着小艾的警察正在看报纸。然
后我悄悄地扒在她耳边说,“我们逃走吧。”

  她吃了一惊,急匆匆地摇头,“不,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我猛摇她的双肩,“你不逃的话,那些个人就会把你抓进去,关
起来,对你进行不公正的审判。你知道吗?江泉跟我说了,现在的线索都对你不利。我
怕他们会……”我说不下去,痛苦地摇着头。我认为此时自己已经疯了,因为我竟然想,
如果此时我手里有一把枪,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在那些个警察、公诉人和法官身上通通
打满窟窿眼。

  “小罗,要相信你该相信的东西。”反倒是小艾安慰起我来,真是本末倒置。“我
就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真是没有水平的话,“不,你一定会没有事的,我也相信。”

  “谢谢。”她的回答有些客气,可接下来的行为就是完全的不客气了。我们就这么
激情地拥抱着,已经完全忘却了周围的一切:病毒、灰尘、鲜花、警察、还有渐渐向小
艾围拢的禁锢,这一切已经都不再存在于我俩的世界中。

  但是美好的极乐永远是虚幻而不真实。一个走入花店的人,彻底打破了我俩瞬间的
天堂。来人正是那个警察局的局长(正确的说是副局长)张刑,后面是那个魁梧的丑陋
大汉,还有可恶的苏东吴。

  “张局长,您好,来这有什么事吗?”小艾推开我,问他们。

  “小艾小姐,我们今天来还是因为你父亲的案子。”

  “嗯,你们有调查到什么新线索了吗?”

  “有一些。我来也是想问你一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

  “是什么样的事?”小艾问,我觉得她有些在装傻。

  “小艾小姐,案发那天你真的没有什么隐瞒我们的事情了吗?”张刑的语气严厉了
一点。

  小艾肯定地回答他说:“没有了,我肯定没有隐瞒任何我知道的事情。”

  “好吧。”张刑颇无奈,“昨天有一个河畔路建筑工地的工人向我们举报说,那天
下午他曾在你爸爸遇害房子后面的小路上看到过你。”

  “什么?”我一声惊呼。小艾的脸色也变了,刹那之间的惊吓把她的脸变得惨白。

  “没有……”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那天下午我真的没有去过那个工地。”

  “小艾,小艾……”我痛苦地呻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张刑说的话。

  “所以,你看小艾小姐,没有办法了。”张刑缓缓地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盖了大印的
文件。醒目的大字刺激我的眼球,我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张刑设的圈套。这个狡猾的男
人,明明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还要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个阴险狡猾卑鄙的骗子。

  我想冲上去抢走那张逮捕证,但是先知先觉的张刑早已让那个大个子站在了我的面
前。他的那对豹子眼瞪着我,使我又怯弱了起来。

  小艾在我面前,对那张逮捕证仔细读了几遍,然后苦笑着在上面签下自己隽永清秀
的姓名。狐假虎威的苏东吴从腰带上取下一副手铐,张刑立刻唬他一眼,让他收回去。

  “小艾,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家里人说一下?”张刑把嗓音压低了,走过来温
柔地对她说:“其实我并不想逮捕你,但是这张逮捕证是检察机关签发的。我们都受到
很大的压力,而这份证据的出现,实在也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我明白。”小艾点点头,突然“幽默”地问道,“我需要带牙刷毛巾和换洗衣服
吗?”

  她冲我做了个鬼脸。但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时间走到了下午四点钟,张刑还没有要带走小艾的意思,他似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等着什么人。当四点一刻时,江泉也来了。

  “哎呀,你们来得太早了。”她一下车就这么责备张刑。

  “我也没办法,现在车况好,我想堵车也堵不了。怎么样,网维那小子在广东查到
什么了没有?”

  “没有。”江泉回答他,“那个钱美明竟然又去了云南。”

  “那么就是说他要查找的线索还没找到。”

  “没有。”江泉点点头,“我很遗憾。”

  江律师接着走到小艾身边,冲她耳语了几句,然后又向张刑点点头。

  张刑会意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副亮闪闪的手铐。他走过来,小艾的双手自觉地伸
上前,然后那残忍冰冷的东西铐住了小艾的手腕。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得粉碎。

  “那么泉姐姐,接下来的事有劳你了。”她转过脸来,对我莞尔一笑,“谢谢你,
小骡子,你是个好人。拜托了。”

  我把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丢到爪洼国,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地陪她走出去。江泉
走在我的右边,向前跑上两步,把自己系着的一条围巾解下来盖在了小艾的手上。我会
意这位女律师的行为,感激她的细心。

  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我的大脑。我大叫起来:“小艾,你自己是不是知道是谁杀
死了你的爸爸?”

  这个问题,把其余的人都镇住了。他们全部不约而同地去看小艾,但是她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充满愧疚,难道……我愣住了,她真的知道谁是凶手?不错,她应该知道,她
是我们市里和网维同样出色的侦探。她不可能不知道谁是真凶的,但是她为什么不说呢?

  我疑惑,我痛苦,我悲愤,我无奈……走出门口,望着那些又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
来的男女,我的心又恼怒起来。那一对对幸灾乐祸的眼睛,那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我
的内心焚烧着,渴望在我手边出现一把枪,一把可以把这些人全部消灭的机关枪。




  

   












                 第二章

  我要杀人。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把那个八卦新闻的记者和我高中时那个龌龊的美术
老师杀掉。把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断。

  自从小艾被逮捕以后,时间一晃,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在这半个月里,所有的媒体
都跟风似的开始竞相报道“金麒麟谋杀案”。这本也无可厚非,处在一个新闻自由的年
代,齐临蕴这样的大人物被谋杀自然是一个难得新闻素材。但是可恶又可悲的事,许多
的小报、杂志、以及网站,为了吸引读者,为了哗众取宠,愣是把一件尚未查清的谋杀
案,编纂成了一部部“情趣盎然”的悬疑恐怖凶案小说。小艾在他们的糟蹋下,变成了
令我完全陌生另一个人。侮蔑她是个罪犯,邪恶、冷酷、轼父、丧尽天良、没有人性…
…这些我也尚可理解,但真正使我感到出奇愤怒的是,一家颇具知名度和发行量的报纸
上竟然把小艾描述成一个肮脏、不知廉耻且卑鄙的卖淫女。他们编下了如此故事:一九
八六年,齐临蕴为了定居国外抛弃了妻子和女儿,在美国和一个年轻的女人结了婚。过
了几年他又再次抛弃了这个女人和儿子,一个人回到国内创业。十几年后,这位花花公
子似的人物,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富翁。但是这位亿万富翁的独特爱好(风流好色)
丝毫没有减轻。不但在公司里和女职员保持暧昧关系,还经常出入一些风月场所。在这
些风月场里,这位大富翁看上了一个叫小艾的女子。可是后来,当这位大富翁包着她来
到S 市的分公司后,才发现她竟然是S 市人。并且更可怕的是,这个被他包二奶的女人
竟然是他的当年抛弃的亲生女儿。于是在五月三十一日下去就上演了这出人间悲剧。

  整个就是一荒淫、恶毒的香艳小说,不但诽谤生者,还恬不知耻地诽谤死者。你说
我怎么可能不愤怒。更可气的是,这出恶俗小说的作者竟然还搬出那个王八美术老师的
话来支持他的说法。

  那个王八老师如此说道:小艾那个女孩子啊,对,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我曾代过他
们半学期的班主任。那时候我就觉得了,她不学好。举个例子吧:那时候在我们学校的
校规中有对学生上学时穿着打扮的严格规定:要求女孩子在校期间不化妆、不留长发、
不烫发、不戴金银首饰,其中特别规定即使在夏天女孩子也不能穿无袖的衣服和裙子,
但是小艾这个女孩就从来不遵守。天气稍稍有点热,就穿着无袖T 恤和裙子在课堂上卖
弄风骚,引得上课时候旁座的男生盯着她看,没法专心上课。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认为
这个孩子将来会出事,还真没想到我被料到了。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单亲家庭嘛,其
实我是满同情这个女孩子的。

  卑鄙、无耻,颠倒是非,这个满嘴龌龊的混蛋根本就是在报复小艾。的确我们学校
有过一段时间对穿着打扮的提了要求,但是这些个规定在试行期间就被众多的老师和学
生所抵制了,因此从来没有被真正执行过。而且我记得当年反对这事最起劲的,就是这
位“班主任”老师。我还知道,这个老师一向有猥亵女学生的行为,还曾经因为欲图侵
犯小艾而被告到了校长那里,差点被开除。所以我断定,今日今时,他说这话完全是因
为他恨小艾,他这是纯粹的报复。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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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如果换做你是我,你面对此时此景,你会怎么样?

  这篇报道在网上被转来转去,影响也越来越大。使得我每天不得不拍着桌子和键盘,
歇斯底里的怒吼。杂志社的同事和上司们都挺宽容,没有人来责怪我的这些出格举动。
只有这一天,米嘉乐又来烦我了。

  “你这笨蛋。”她现在连小骡子也不叫我了,“你在这像疯狗一样的又跳又叫的有
什么用。”

  “那你要我怎么办。真拿了把刀去把那个记者和老师剁了不成?”

  “你这白痴。谁要你做这个,流言止于智者,聪明的人自然不会相信这个。而且现
在你也没空做这个。不是吗?我听东吴说了,法院的传票三天前已经来了,下个礼拜她
就要出庭了,是不是?”

  “既然你都知道,还来问我干什么?”我冷冷地反问她。

  她瞪了我一眼,给我倒了杯水。“难道你就这么在这坐着,等着开庭去旁听?”

  我警觉了起来,她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法院传票的到来,我当天就知道了。这几天也一直在白水律师事务所讨论研究着辩
护方法,虽然我也自愿请命给小艾作辩护证人,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无足轻重。如所预料
的一样,检察官石安平在提起起诉之前就把江律师列为了控方的正要证人,从而把他最
强的对手给拎出了局。现在,要代表小艾同这个石安平对簿公堂的是,在江泉大姐开所
时就已经是她搭档的另一个女律师——周欣欣。虽然江泉曾在我和小艾的妈妈面前大大
的称赞了周律师一番,说她比自己更具有辩护的天赋。但是凡是了解这几年S 市司法界
情况的都知道,江泉的绰号是不败女皇,石安平是常胜将军,而对周欣欣的评价仅仅是
很优秀而已。

  不是我不信任周欣欣和江泉,只是这一次的对手实在太强,而现实又对我们非常不
利。如果站在一个第三者的角度,客观公正看待这场辩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认为必
输无疑。只有百分之一的傻子才会幻想着小艾能无罪释放。

  我就是这百分之一傻瓜中的一个。

  “米嘉乐,你是法律本科毕业的吧?”我问她说。

  “是的。怎么了?”

  “你怎么看待这个案子。”我想试试这个丫头到底站在哪一边。别看她现在对我说
话和颜悦色,像是朋友似的,说不定是石安平他们派过来的女间谍呢。想要从我嘴里套
出周欣欣的辩护方法。

  “就我看来,这将是一场龙争虎斗。”

  “你是说胜负很难预料?你这是在安慰我吧?”我说,“谁都看得出,这场官司对
于小艾来讲,非常不利。”

  “我怎么看不出啊?”她反问,“你说对小艾不利,但是控方又有什么有利证据呢?
都是间接证据。那个摄像机拍下的是个盖住脸的面孔。”

  “那么那个民工的证言呢?”

  “你相信那个民工的话?”

  “我……”说实话,我在心里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

  “这个民工很有意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自然小艾是输定了。但是如果他说
的是假话,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可以把这个民工的证言推翻,相反小艾就变得非常有利
了。谁让他做的假证,我认为石安平他们不会做这种事。那个幕后指使者,必定有问题。”

  不愧是学法律的,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我心里面十分赞同她的说法,但是还是不
敢轻易表态。

  “你是不是在提防我是石安平他们派来的零零七?”被她猜中了。“放心好了,我
绝对不是的。实话告诉你我,还等着考到律师证有一天能去白水呢。我可不想和未来的
可能的老板和师姐唱对台戏。”

  我托着下巴,不知怎么回答她。

  下午的时候,我请假去了白水律师事务所。江律师还在她的办公室忙碌着其他的事,
就我和周欣欣见了面。她的办公室虽然没有江泉姐的宽敞漂亮,但一样的整洁有序,唯
一例外的就是那摊了一桌子卷宗的写字台。

  我谢绝了她要倒给我的茶,寒暄了两句话后,直接进入了正题。我把上午米嘉乐说
的一席话告诉了她。周欣欣认真的听着,最后告诉我说:“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但是
有一个麻烦。”

  “有什么麻烦?”我奇怪道,“你认为不能揭露他的谎言?”

  “不是,如果他作为证人出庭,我必然可以让他露出马脚。但关键问题是石安平会
不会让他出庭?这个主导权在他的手里,如果他仅仅只是递上一份证人证言,而不让他
出庭,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的意思是说,石安平不会让那个证人出庭?”

  “我和泉姐都认为是这样。”

  “那该怎么办呢?”我又感到手足无措了。

  “我们正在想一个逼那个民工出庭的方法?”

  “有好办法吗?”

  “我看了一下他们提供给我的证言,里面说的话,比较模棱两可,有一定的疑点,
但又抓不住实质上的错误。”

  “能给我看看那份证言吗?”我请求说。

  “这个我恐怕不行。”周欣欣坐在那,喝了口她的咖啡,“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
米嘉乐,是个女孩子吗?”

  “是的,怎么了?”

  “她的身高、体形和小艾比怎么样?”

  我狐疑地望着周欣欣神采奕奕的眸子,“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好极了,我要让她做我的证人。”她的话使我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可是她和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不,很快她就会有了。而且我还希望有另外两三个和她一样身材和体形都和小艾
差不多的姑娘。”

  “你想干什么?”

  “这个么,我当然是要这样做啦,小罗你有普通的照相机吧?”

  “我有一个傻瓜的。”

  “那好,明天下午带上它,然后我们……”她于是把她的方案向我合盘突出。

  一个星期后,也就是开庭的前一天下午,我从一个信誉极高的彩印中心拿出了那天
拍的照片,自信满满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开庭。

  那个值得诅咒的日子终于到了。

  我陪着小艾的妈妈,和江泉、米嘉乐一起坐车前往S 市的中级人民法院。在法院的
门口,我看到了张继刚、叶灵敏、叶欣胜还有彭宇琼。我们这些人彼此对了一眼,张继
刚显得有些尴尬。他看上去想走上前来和顾阿姨说上几句,但最后还是转过头装作不认
识地率先走进了法院大门。

  转瞬之后,一个混蛋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就是那个诽谤小艾名誉的记者。他露出狡
黠的微笑看着我们,伸出一个微型录音机,对着顾阿姨,问道:“请问,你就是小艾的
妈妈吗?你怎么看你女儿杀死了你前夫这件事?”

  顾阿姨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措手不及,她惊恐地站着,转过头去,想避开那个
男人。但那卑鄙的家伙把话筒跟着一起拐弯。

  “顾阿姨,别理他。”米嘉乐扶着刚刚身体痊愈的小艾妈妈,疾步向法庭里面走。

  那个混蛋接着又把录音机凑到了我的嘴边。“你是那个小艾的什么人呢,男朋友?
你怎么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拳头挥了过去。早就恨得牙痒痒想揍人的我,这次终于找到
了罪魁祸首。我一改往日怯弱的性格,如同一只受伤的狼,跳上去,冲他一顿爆拳。从
理论上来说,我的体格和身体都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但是强烈的愤怒和出其不意的突
击是我致胜的关键。

  江泉大姐在就快要闹出刑事案子的时候,恰到好处的上来阻止了我的“暴行”。

  那个记者站起来,一边狼狈地擦着嘴边的血,一边狠狠地对我叫道:“好啊,你打
人,我一定要把你今天的行为报道出来,给大家看看。”

  “随便你怎么报道?”江律师冷冷地回了他一句,“他不过是给一个没有职业道德
的记者一点教训罢了。”

  “你说什么?”报社记者露出更加丑恶的嘴脸,叫道,“你是江泉吧,那个白水律
师事务所的律师?我,我一定会把你们沆瀣一气的事情全部报道出来的。”

  “随时恭候。”江泉抬手看看手表,转身微笑地对着关注我们的其他记者挥挥手说
:“各位记者朋友,今天的事我想你们都看到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关注一下有关今天
这事的报道。看看到时的说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谣言。还有小罗先生之所以刚才挥拳打了
那位记者,完全是因为一个礼拜前他那份不负责任的报道所致。为此我们还保留有关那
出报道的上诉权利。我在这里告诉各位记者朋友一声,在没有得到法庭的审判之前,任
何媒体以凶手或者罪犯之类的词眼称呼小艾小姐,都是一种侵权行为。”

  说完,她利落的转身进了法院。

  我又看到小艾了。她穿着一件“黄马褂”,被几个耀武扬威的法警带到被告席人的
位子上。从我的座位处看过去,并不是看得很清楚。我觉得她脸色苍白,样子有些虚弱,
但精神还不错。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辩护律师周欣欣穿着一席黑色的律师袍转过身来,冲我们这看了一眼。虽然这不是
调侃的时候,但我心里面还是忍不住,拿面前的法官、律师和巫师的门徒做起比较来。
经过一系列开庭必要的程序,最后,法官——肖万灵审判长终于张嘴宣布开始进行法庭
调查。

  历史性的战役打响了。

  扣动第一枪扳机的是石安平的弟子,也是一个年轻尚且英俊的男子。他操起一口十
分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句读适宜地朗读着起诉书。如果站在公立的方面来看,他
们确实做的很好。给人以威严、肃穆和正气凛然的感觉。

  起诉书的内容没有新意,就如我们所想的一样:说小艾在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半
在给凯莱的吕凹女士送花后,打扮一番,遮掩了真面目来到河畔路十三号。她从后门进
入齐临蕴的办公室,用装了鹅卵石的塑料口袋猛击被害人的头部,最终将其打击致死。
在完成谋杀后,她又毁灭了一些证据,偷偷地从后门离开案发现场。

  读完,审判长询问小艾对这份起诉书上的内容有无异议?

  小艾回答说:“我认为犯罪的过程没有什么错误,只是这些都不是我做的。”

  旁听席上顿时掀起第一场喧哗。“什么什么,她不承认?”

  审判长抬头看了一眼旁听席,敲敲法锤,朗声宣布说:“请法警注意维护法庭纪律。”

  法庭调查于是继续进行。一等肖万灵说完公诉人可以发问,长得好似钟馗的石安平
就站起身。“被告人小艾。”他厉声说,“今年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半,你在什么地
方?”

  “我去给凯莱酒店送花。之后去了公园路的汽车站,等车回家。”

  “你等几路车回家?”

  “九路。”

  “好。那我再问你,九路公共汽车在凯莱酒店门口没有站台吗?”

  “有。”

  “既然这样就奇怪了,为什么你在凯莱站等车而跑到大公园站去等车?”

  “因为我想散一会儿步。”小艾平静地直接回答道。

  “所以你就走到了大公园站?”石安平带着一丝讥讽,说,“我想出示本案的第一
份证据,有关案发现场河畔路十三号的平面图。在平面图上你们可以看到,被告人所说
的大公园站的站台离案发地点河畔路十三号,相距大概有五十米,更准确一点是四十八
点三米,同时这个站台正对着的一条小路,就直通案发地点的后门。”

  不愧是石安平,他在指出了这个事实后,就把皮球踢给了周欣欣,想看看他的对手
做什么反应。

  周欣欣站起来,问小艾:“那天下午你仅仅只是走到大公园的汽车站而已,并没有
去河畔路十三号,是不是?”

  “是的。”

  得到小艾的肯定答复后,周欣欣也坐下了。

  石安平摸摸鼻子,眯着眼睛盯住辩护席看。我怀疑他是在揣测周律师的战术。

  本以为他会继续就这个问题继续询问小艾,并出示那份目击者的证言。没想到他竟
然话锋一转,开始出示法医鉴定的结论和现场发现的其他证据。其中最重要的两份是:
那个从马桶里捞出的塑料袋和后门录像机拍摄的画面。通过录相播放,法庭上的每一个
人都看到了那个穿着粉衣裙,戴帽子、墨镜和蒙着面纱的“凶手”。

  石安平继续说:“现在我想让我方第一个证人小罗先生出庭作证。”

  什么?一个晴天霹雳。这算是什么?他竟然是叫我出庭作证,他这是什么目的?我
头脑一片空白,茫然地从旁听席站起来,望着四周聚焦的目光。

  坐我身边的江泉律师扯了我一把,轻声对我说:“别怕,我估计他不会出什么特别
刁难的问题,只是想把周欣欣的阵脚打乱罢了。”

  我慢吞吞地站到证人席上。在这里,我可以很近地看清小艾了。我颇内疚地望了一
眼她没有表情的脸,石安平的炸弹来了。

  “请问小罗,你和被告人小艾是什么关系?”

  “朋友。”我回答说。

  “属于很亲近的朋友吗?”

  这个问题,我不知如何回答,就反问他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亲近是什么意思?”

  石安平眼睛一放光,狡黠地又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被告人的男朋友?”

  我忽然明白,刚才那个问题他是在投石问路,他想知道我的头脑和反映。只是这个
改良后的问题令我更难回答。我不舒服地对他说:“我不确定。”

  “不确定?”石安平面孔转而向小艾,发问说:“被告人小艾,你是如何看待你和
小罗先生之间的关系的?”

  小艾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他是我男朋友。”

  现场第二次闹腾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对我而言这的确能算是个好消息,只是,
听到它的时机是最差的不过了。

  “好。小罗先生,现在你已经听到你女朋友把你们的关系定了性。”他得意地突出
着女朋友的音量。我第二次明白,他是在一开始就欲图抹杀我在辩方的证言效力。这个
老家伙,真是狡猾透顶。“今年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小艾小姐的?”

  “六点左右吧。”

  “当时你们是在哪里见的面?”

  “河畔路十三号。”

  “为什么你们两人会在那里见面?”

  我于是就简单的把那天下午我和佟嵩警官一起接到报案并且同去案发现场的事情简
述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佟嵩警官让你联络被告?”

  “是的。”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被“被告”这两字搞得十分刺耳。

  “为什么你们要联络被告?”他继续不依不饶。

  “因为小艾她是齐临蕴的家人。”

  “就是说你们之前都知道她是被害人的女儿。”他说完,没等我回答,马上又换了
一个新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联络到被告的?”

  “五点四十七分。”

  “就打了一次电话?”

  “不。”随着问题的一步步深入,我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魔鬼。他的每
一个问题都在给小艾多背上一层弑父的可能。

  “不是。”

  “那么你打了几个电话?”

  “七八个吧,可能还多一些,我记不清了?”

  “为什么你要打七八个,甚至更多的电话来联络呢?”他笑起来,像只狐狸。

  “因为一开始小艾的手机老是关机。”

  “明白了。那之后你联络到她时,被告有没有解释为什么一直关机呢?”

  “她的手机没电了。”我觉得我在饱受折磨与酷刑。

  “手机没电了。呵呵……小罗先生,”他一个雷鸣,厉声问我道:“你那天下午见
到被告人时,她穿着什么?”

  “我……”我一阵哆嗦,口齿不清地回答道:“粉色的外套和裙子。”

  “就像录相上拍到的那样?”

  “是,不。”我急忙否定说,“款式和颜色是一样的,但我不认为那就是同一身衣
服。”

  “谢谢。但是你无须说出你的看法。”他别有用心地结束了对我的提问。

  周欣欣自然毫不示弱地也站了起来,向我发问。

  “小罗先生,刚才我们已经知道你和小艾小姐是男女朋友关系。我想请问,你们是
不是经常见面?”

  “是的。”

  “在今年五月一日到三十日之间你们一共见了几次面?”

  “这个,我不记得了,很多,我想大概有二十几次吧。”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人,每三天要见两次面。在这些次见面中,你留意过被告穿的
衣服吗?”这个周欣欣,怎么她也“被告”“被告”啊。

  我不满地望了她一眼,回答说,“有注意过?”

  “那她经常穿的是什么?”周欣欣真是好样的,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

  “就是那身粉色的外套和裙子。”

  就这样,完成证人义务地我返回旁听席。

  公诉人同志又一次站起身,对着审判长说:“刚才我们已经知道谋杀齐临蕴先生的
犯罪嫌疑人是一位身穿粉色外套的女子,而被告人当天下午正穿着这一身相同的外套。
虽然被告经过伪装,没有在摄像机镜头上留下清楚的面孔,但是当天下午,也就是案发
时分,有一个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亲眼看到被告走进案发现场。现在我将向法庭出示我方
第二位证人的证言。”

  如果说刚才石安平把我拉作证人进行盘讯是“偷袭珍珠港”的话,那么接下来,法
庭上举行的可就是货真价实的“中途岛战役”了。




  

   












                 第三章

  石安平的弟子又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份证人证言,又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朗朗宣读。

  “证人吴阿毛,麒麟集团第三建筑公司第六工程队临时工人,于二○○二年十月起
在本市河畔路与公元路路口的麒麟饭店建筑工地施工。证人叙述道:今年五月三十一日
下午我在公园饭店建筑工地的六楼上做工,三点半的时候,我休息了一下,跑到外面的
阳台上去抽烟。就在抽烟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女子从我们工地门前的小路上走,一直
走到那边河畔路十三号的后门。后来晚上我看见那边来了很多警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几天过后我休息,我的一个同乡朋友告诉我说我们公司的老板被人杀了,还问我知不知
道。我于是想起了那天下午的女的,就马上来向你们报告了。我能认出来,那个走后门
的女人就是你们报纸上登的那个女子,那天下午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套装和裙子,背着
一个白色的皮包。证人吴阿毛,二○○三年六月五日。”

  石安平悄悄地拉着他的徒弟坐下,眯起眼睛偷窥他的对手。只见周欣欣慢条斯理地
等审判长发言完了以后,拉拉衣襟,站起来。她朝我这望了一眼,笑眯眯地又拉了拉律
师袍上的领结。磨蹭了一会儿,说道:“我颇对公诉人出示的这份证言颇感疑虑,不知
它的可靠性如何。审判长,如证人证言所说的,他是在六楼阳台上看到的犯罪嫌疑人,
但是这名犯罪嫌疑人是不是就是被告呢?我的问题很明白,就是证人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的脸?而不希望那是证人根据背影和报道做出的判断。”

  “很显然,我的证人是看到被告的脸的。”石安平象征性地站起来强调了一下。

  “真的能看到?”周欣欣继续置疑,气势陡增,“根据证言上所说的,他当时是在
六楼的阳台,如果他看到嫌疑人从楼下走过,他也只可能看见对方的头顶,而看不见她
的脸。如果他能看到对方的脸,他就应该说明他是在哪看到的,对方当时是什么状况。
而公诉方所提供的证言上关于这些细节都没有提到,因此这种模糊不准确的言词根本不
能作为证据来使用。”

  审判长肖万灵转过头,对着石安平问道:“公诉人是否有其他证据可以补充说明?”
很显然他被周欣欣的意见说服了。

  我佩服周欣欣刚才陈述的简单辩词,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去观察石安平的表情。有
点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老家伙竟然没有显出一点被“周欣欣抽了一把掌”后的那种颓势。
相反他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石安平站起来,对着审判长说:“我们需要带证人出庭作
证。”

  审判长询问了一下周欣欣的意见,宣布上午的审理到此结束,下午两点半继续开庭。
小艾又被带了下去,离开法庭的时候,她与我的目光接触了。我看得出她的眼神中充满
了自信。不错,周欣欣的辩护非常精彩,我也相信我们一定能赢。我冲她点点头,走出
法庭,我期待着下午的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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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午饭的时候,江泉拿上午的庭审做了简单的总结,很显然她也对她小姊妹的表现
很满意。但说了几句,她又把眉头皱了起来:“欣欣,你是不是觉得奇怪,石安平是自
己提出要求证人上庭的。”

  “嗯。”脱了律师袍的周欣欣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姑娘,一张稚气都有些没脱的脸,
旋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说:“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不会想让他的证人出庭才对。
难道他有什么阴谋?”

  “我不知道。”江泉皱皱眉,“小罗你对这事怎么看?”

  “我……”我有些口吃,“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想拼一下。如果他的证人证言被采
用,这个案子就赢定了。”

  “难道说他对自己的证人有非常的信心,可以通过欣欣的盘询?不可能,我敢说即
使小罗你站在证人席上,面对欣欣的问话也是漏洞百出。”

  “那……江泉姐姐,会不会我们的辩论方法被他知道了,他是将计就计?”我提出
自己的看法。

  “也不是。”周欣欣说,“我们的辩护只是一种防守策略,就像海绵一样,他泼多
少水过来多少,我们就吸收多少。不管他的证人能说什么,我们都可以向法庭出示那个
绝对疑点。”

  “那么他是……”我想不出了。

  “除非他又是声东击西。”江泉总结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到时只能靠欣欣见招
拆招了。”她们两个默契地对了一眼,而我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江律师也许发现了我的愁眉苦脸,改换话题说:“网维明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
我想小艾一定可以没事了。”

  “真的?”我叫起来,“泉姐姐,你是说网维大哥找到了小艾无罪的证据?”

  “这个我不知道,他在电话里没给我明说,但是他很兴奋,显然他有信心。”

  “是吗?那太好了。”

  阳光从玻璃里投进来,照在我的身上,驱散了心里的阴霾。

  我们赶紧吃了午饭,然后周欣欣不知躲哪睡午觉去了。江泉对我说,养足了精神才
能好好应付下午的庭审,同时她笑着在背地里挖苦石安平说:“石检察官这个时候一定
在到处找他的证人来出庭吧。可怜的中年人,不睡午觉是很容易衰老的。”

  果然,被她说中了。下午开庭的时候,就见他的精神果然是没有上午好,刚站到公
诉人的位子前,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审判长一锤定音,石安平推出他的证人——吴阿毛。

  那是一个猥琐的年轻人,穿着一件算是干净的西服,头发乱糟糟的,好像出庭前刚
刚梳理过,但倔强的头发一点也不买账地继续直立着。这算什么?怒发冲冠吗?

  宣布了一系列的规则之后,又是那个石安平的弟子作为马前卒出来问话。

  “吴阿毛,你能在这里再向法庭陈述一次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你目击到
的事情吗?”

  “可以。”吴阿毛说:“那天下午我在大公园的建筑工地做工,三点半的时候,我
想休息一会儿,就跑到阳台上去抽烟。就在那时,我看见一个穿粉红套装的女人走进了
我们工地小路尽头的一扇门里。”

  “那个女人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你看清楚她的脸了?”

  “是的,她进屋的时候,脸转了过来,像是偷看什么。我正好看见她的全部脸了。”

  “她长什么样?”

  “就那个样子。”他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被告席上的小艾说。

  现在我心里又在怀念我的手枪了。虽然我知道周律师可以给小艾辩护,但这个混蛋
竟然敢如此给小艾泼脏水,这根本就是诽谤、嫁祸。对,他一定是受人教唆,他是在做
伪证。

  我激动的情绪一定被坐身边江泉看出来,她急匆匆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似乎是怕
我激动地从旁听席上蹦起来。令我我很纳闷的是,她的手劲出奇得大,我一点反抗的力
气都没有。

  “你,激动个啥?”她轻轻地问我,使我羞愧不已。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被赶出审判
庭,我可惨啦。

  周欣欣从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首先向吴阿毛问了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请问证人,你叫什么名字?”

  “吴阿毛。”小个子男人对她说。

  “你今年几岁?”

  “二十五。”

  “听你的口音不是我们S 市人,你是哪里人?”

  “湖北人?”

  “哦,那你来我们市里打工几年了?”

  “一年半。”

  “是二○○二年春节过后来的?”

  “是。”那个证人一定很奇怪,他那对疑惑的眼神充满着对周欣欣的不满于不屑。

  “来了就进入了你们建筑公司?”

  “对。”

  “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所在的建筑公司的名字了?你能再告诉我一次,也好让我记
住你们这些为我们城市做出贡献的建筑公司。”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像反语,而且吴阿毛也听出来了。他涨红了脸,大声说:“麒麟
集团第三建筑公司,我是第六工程队的水泥工。”

  说完,石安平跳了起来,厉声道:“我抗议辩护律师用这种对我们的证人侮辱的语
气说话。”

  江泉律师听完笑了。我转过头,看看她。她轻声向我解释说:“他是为了缓和吴阿
毛的情绪才跳起来的。”

  原来如此。周欣欣想要激怒吴阿毛,所以故意以侮辱的语气说反话,好让他再接下
来漏洞百出,但石安平看出了这一点,立刻站起来加以防御。

  “对不起。”周欣欣很真诚地向吴阿毛鞠了一躬,马上话锋一变,说,“你刚才说
你在你们第六工程队做了一年半。可是在公诉人的证词上,却说明你是一个临时工。这
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小的实验,使他稍稍一慌,但马上又回答了上来,“是这样的,我在我们工
程队已经做了一年半工。但是每年因为要返乡,所以公司不给我们签长期合同,只给我
我们签临时合同。”

  “这个小个子非常厉害啊。”江律师又在我身边轻声发表议论了。

  “是吗,那你们公司的这种做法可是令人值得商榷了。”周欣欣继续询问吴阿毛说,
“那好,这就是说你在麒麟饭店的建筑工地上属于一个老工人了。”

  “是这样的。”

  “你说你那天站在几楼的阳台抽烟?”

  “六楼。”

  好极了,终于周欣欣开始把他引入她设计的圈套里了。

  “那天就你一个人阳台上抽烟?”

  “对,就我一个。”

  “很好。那你告诉我作为一个在公园饭店的建筑工人,你能告诉我说你站的五楼阳
台有多高?”

  “啊……”他又愣了一下,回答说,“十——,不,是二十米左右。”

  “到底是几米高?”

  “二十米左右,建筑设计图上写着呢。”

  “那么你知道你们那条小路到你所说的后门有多远吗?”

  “四、五十米吧。”

  “我可以告诉你,你们公诉人上午说过是四十八米,将近五十米。”石安平的表情
变了一下,接着又暗自笑起来。他继续听周欣欣的辩护问题,“你真的站在六楼的阳台
上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了?”

  “当然了,我看到了。”

  “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个女孩。”

  “是。”他又瞄了小艾一眼,很肯定地回答。我知道他已经彻底落入周欣欣的圈套
之中。

  “审判长。如这位证人所言,他当时站在的位置是高二十米的六楼阳台上,而麒麟
饭店工地的那条小路有四十八米长,那么根据一个简单的勾股定理,我们可以计算出证
人所在的位置距嫌疑人的直线距离为五十二米。并且他们之间的位置又形成一个斜角,
那他能看清对方的脸吗?不可能。在此我想出示我方的一系列证据证明。”

  肖万灵当然立刻同意了,于是周欣欣拿出一叠照片。

  通过机器播放后,庭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一系列十多张穿着粉红色套装的女子,
但是那些照片上所有的脸都是模模糊糊的,照片的背景正是河畔路十三号的后门。

  “审判长,这是一个礼拜前我们在证人所说的位子拍摄的,当然我们没有爬上六层
楼。相距仅仅五十米,并且在同一水平线上,但是我们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这些照片真的是你们拍摄的?”石安平站起来问,一脸怀疑。

  “怎么?难道石检察官怀疑我作律师的素质,认为我在伪造证据?”周欣欣趁机讨
伐一下。

  “不是,只是我希望周律师可以给证明这一下这些证据是合法可信的。”

  “唉,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审判长,我希望我方首为证人米嘉乐小姐出庭作证。”

  米嘉乐站到证人席,周欣欣问道:“米嘉乐小姐,请你告诉石检察官,你的学历和
你现在的工作。”

  “好。”她点点头,说:“我毕业于S 大学法律系本科,现在在市法制宣传部的
《正义法庭》编辑部做记者。”

  “好的,那请你在说说拍摄这些照片的经过。”

  “六月十八号,下午三点,我受我同事小罗先生所托和我的一些同学在河畔路十三
号拍了这些照片。照相机是小罗先生的柯达傻瓜相机,自动调焦距的。我和我的同学拍
了那些照片,然后又一起在市里的漩彩影楼委托洗印了这些照片。”

  “你是说这些照片里的女性不仅仅是你一个?”

  “对,还有我几个老同学,我们轮流拍的这些照片。”

  “公诉人,请问你能看出这些照片里,一共拍了几个女孩子吗?”

  石安平脸一板,冷冷道:“看不出,看上去都长得差不多。”

  我笑了,周欣欣也一样。她仰光灿烂地对米嘉乐说:“请你告诉公诉人,你们一共
多少人拍摄了这些照片。”

  “四个。”

  “公诉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周欣欣见石安平没反应,就兴奋地对米嘉乐说了声
谢谢,让她回旁听席了。接着,她又乘胜追击,趁热打铁地出示了若干证据。“审判长,
这里还有其他参与拍照的米小姐的同学及漩彩影楼洗印部的工作人员的证言,他们都能
证明,这些照片是完全合法的。”

  石安平像是被彻底打懵了,竟然坐在那一动不动,不起来置疑这些照片。我忽然觉
得有些害怕。转过头去望着他,想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吴阿毛同志,你能再把你的目击证词复述一遍吗?”突然,他开始向自己的证人
开火了。难道这个检察官精神错乱吗?

  江律师也奇怪,恍然,她的脸色凝重起来,嘴里喃喃道:“不好,有些不对劲。”

  吴阿毛又一次地复述他已经讲过的内容,和半小时前的那一段没有任何实质的差别。

  “那么你真的有看清对方的脸?”石安平再一次逼问,“对方的辩护人已经做过实
验,他们在四十八米的地方已经看不清实验对象的脸。你怎么可能在距离五十二米的地
方看见被告人的脸呢?”

  这一下连审判长也犯迷惑了,他甚至开始怀疑石安平的职业操守。“公诉人请你说
明你问话的关键。”

  “好的。”石安平的脸色由阴转晴,“吴阿毛,现在请你立刻回答我的问题。你到
底有没有目击到被告在案发现场后面的小路出现过?你要知道,如果你站在法庭上故意
胡说八道的话,就会犯下伪证罪。”

  那个猥琐的小个子汗如雨下,他怎么也没想到,本应和他站一边的石安平会端起枪
口向他射击。

  “这个……好吧,事实上我没有看到什么,是我的同事看到的。他因为摔断了腿,
不能去公安局举报,所以他让我来说了。我不是故意要欺骗警察的。”

  一下子,谎言被击溃了。我来不及高兴,就听到江泉姐姐说出的话。

  “这下糟了,还有另一个目击者。”

  “你的那个目击到现场的同事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里?”

  “他还住在中医院的骨科病房,他叫李平。”

  “审判长,我要求让我方的真正目击证人出庭作证。”

  肖万灵的嘴角轻轻一抽,“你认为你的目击证人可以出庭作证吗?”

  “是的,事实上今天中午我去找我的这位吴阿毛证人出庭时,见到了这位已经回宿
舍休养的目击证人。所以我才知道吴阿毛的证词并不可靠,并且我也已经要求了我的这
位目击证人来法庭作证,现在他正乘着轮椅在法庭外面等候。”

  “什么?”我差点叫出声,他竟然已经叫来了证人。这么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他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是在迷惑周欣欣,这个阴险毒辣的江湖骗子!

  李平坐在轮椅上,一只脚打着石膏,高高地翘在那,像一个奇怪的塑像,样子显得
非常滑稽。可是我们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轮椅经过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到空气一阵凝固。

  和周欣欣问吴阿毛的一样,石安平先是让他报了姓名、籍贯和来我们这打工的年龄。
接着对他说:“现在请你把案发那天目击到的情况在这里向法庭上讲述一遍好吗?”

  “当然可以。”那个男子在轮椅上欠欠身子,石安平把话筒递过去一些,李平一把
捉住,讲道:“那天下午我在工地上运沙子。运到第五车的时候,我有些吃力,就站在
工地边休息。我点了支烟,就在我抽烟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水味,我转过头,
看见一个女孩子从我的身边走过。她一直走到那到后门,拐了进去。”

  “当时你距那个女孩有远,你看清她的脸了吗?”

  “当她从我身边走过时,我们之间不过两米远。我没有看见她的正脸,但是我看见
了她的侧脸。”

  “你还能认出她长什么样吗?”

  “当然可以。”他把脸同样转向被告的位子,指着小艾说:“就是那个女孩。后来
她还气呼呼地从后门走了出来。样子很生气。”

  “哦,你是说你又看到被告从那屋子里出来了。”石安平的问话里有些疑惑了。

  “是的,我没抽完烟,她就急急地从里面出来了。”

  什么?不但是我大惊,石安平的脸色也变了。“你说她几分钟就从后门走出来,还
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是的。”李平说,“我还以为她和里面的人吵架了呢,没想到是杀了人。”

  石安平坐下了。他明白了这是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

  我再次幸灾乐祸,而周欣欣也是很开心站起来发问。“你后来有没有看到被告再进
过那屋子?”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继续回去做工了。”

  如果我们知道事情的发展再接下去会急转直下,那么周欣欣绝不会再问那个问题。
但是,当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急于求胜的周欣欣问出了一个瞬间把大好战局全部
送给敌方的问题。

  “李平你说你案发那天看到被告人,到底是在什么时间,或者说那是你胡说的。你
要知道当庭说谎可是犯罪的行为。”

  “我没有说谎啊,我当时还看了一下表,是三点半不到。我还记得那天是五月三十
日,因为我们那天发工资。”

  “什么?”石安平跳起来,“你是说那天是五月三十号?”

  “是的,五月三十号。”

  “被告,你五月三十号下午去过河畔路十三号没有?”他不给周欣欣有提问的机会,
立刻质问小艾。

  我和江律师全部把脸转向了小艾,在这之前我们都没有对这三十号的事情进行过调
查。小艾的声音依旧是轻柔,她回答石安平说:“是的。”

  我看到周欣欣一屁股坐回了她的椅子上。

  “你为什么去那里?”

  “我……”小艾一顿,“那天下午我去第一医院给我妈妈买药,回来时在公园路车
站时正好碰到了我爸爸。”

  “你是说齐临蕴先生?”

  “是的。”

  “继续说下去,说说你为到那去做了什么,又为什么生气地跑了出来。”

  “他从大公园散步回来,在车站门口见了面。当时我们两都很尴尬,于是他对我说
:' 既然你都到了这,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于是我就跟着他走进了屋子。那时我跟他
相差有三四米距离,所以可能证人没有看到他走在前面。我跟他从后门进了屋子,然后
进了他办公室,本来我们是想好好谈谈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提到了钱,还有什么要
送我的贵重礼物,我就很生气。我对他说:' 他对我们母女的抛弃不是现在花多少钱就
能赎还的。' 我当时的口气很凶,他听了也生气了,他傲慢地对我说:' 你这个不懂事
的小鬼,不过也不要紧,只要我和你妈妈复婚,你就名正言顺的是我女儿了。' 我听了
这话气急了,我对他说:' 我在这告诉你,我决不会让妈妈再嫁给他。' 他说:' 她一
定会的。' 然后我就说……”小艾停了下来,虽然我不能看到她的眼神,但我知道那一
定是木然。

  石安平凶狠地逼问道:“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对他说……”小艾一顿,声音轻得几乎令人听不见,“我说:' 如果那样,我
会在这之前杀了你。' ”

  “你对他威胁说你会杀了他,是不是?”

  “是的。”小艾点点头,但立刻又加了一句,“但是我没有真的去杀他。”

  小艾的妈妈哭了,我的眼睛也湿润起来。望着法庭上这突变的一幕,我的心沉到了
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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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早上的天气预报说:今天的天气阴转多云,气温二十一到二十八摄氏度,东南风四
级。

  可事实是当我第三次踏入刑庭时,屋外就突然聚起乌云,一个霹雳打下来后,哗啦
啦地下起的瓢泼大雨。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昨天下午案情的突变就像今
天的天气一般令人预测不到。

  我怀着压抑的心情坐在旁听席上,看着小艾戴着手铐、脚镣走上被告席。她没有看
我,但我还是扫描到了她的脸。一丝安慰,她的脸上依旧充满信心。

  网维大哥今天真的能回来吗?

  我暗自思忖,江律师也来了。她和周欣欣一起走进来,看到我后,坐了过来。

  “小罗,昨晚上睡好了吗?”她问我。

  “没有,我失眠了。今早上四点半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刚睡下,就连续做噩
梦。”

  “小罗。”江泉姐姐的脸上同样没有笑颜,“你不需紧张,虽然说昨天的事有些出
乎意料,但毕竟石安平他们没有实质的证据。”

  “谢谢。”我回答着,仇恨的眼睛瞪着满面春风的石安平。这个老贼。

  肖万灵审判长又是一系列的开庭程序,然后第二天的审理又开始了。

  “审判长,我们将继续出示一系列的证据,证明被告在今年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
半到四点之间谋杀了她的父亲齐临蕴。首先我想请白水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江泉律师出庭。”

  “哼哼。”江泉一声冷笑,站起来,走出去的时候对我说:“他要走走过场。”

  “江泉律师,我想在这里再向法庭介绍一下你的职业,你不反对吧。”他彬彬有礼
地询问他昔日的宿敌,怎么看都是虚伪。

  “当然。”江泉她同样恭敬地回答公诉人同志说,“我叫江泉,是白水律师事务所
主任。我的事务所已经开业四年,已经连续三年被评为省十佳优秀律师事务所。”

  “这个我都知道。”石安平不允许江泉在这里做广告,但还是不自觉地充当了一回
吆喝的人。“我们相信你们事务所的服务质量和信誉。江律师,今年年初的时候你是否
有被麒麟集团聘为他们股份公司的顾问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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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我是在去年八月份有张继刚先生聘请为麒麟集团S 市分公司的顾问律师,
今年四月底的时候,又被齐临蕴先生再聘为总公司的顾问律师。”

  “明白了。那么今年五月齐临蕴有没有私人委托你签署过遗嘱?”

  “有,在四月底的时候他就此事来找我。他让我帮着设立了一份遗嘱,然后在五月
二号,他,还有张继刚先生一起来事务所就遗嘱签订进行了见证和签字。”

  石安平立刻向法庭出示一份文件。“请问江律师,这份遗嘱是齐临蕴先生签订的那
份吗?”

  “我只能说,你出示的是那份的遗嘱的副本。”

  石安平不理她,继续提问,“你仔细看看,这副本上所立遗嘱的条款有没有差错。”

  “没有。”

  “审判长,从齐临蕴先生所立的条款可以看出,他死后能够得到最大利益的,就是
他的女儿,也就是被告小艾。”

  公诉人同志结束他小小的战役,周律师又站起来了。

  “江泉律师,我也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江律师,你说刚才齐临蕴先生的遗嘱是你按照他的意愿拟订的,那么你知道为什
么他要将遗产如此分配吗?我的意思是说从遗嘱可以看出他分给他子女的遗产不平等,
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财产是齐临蕴先生自己的,他如何订立是他的自由。事实上
当齐临蕴先生在向我表达所立遗嘱的最初意愿时,他想把他的全部财产都留给小艾小姐。”

  “那为什么后来又改了呢?”

  “我向他指出,根据我国《遗产法》,他必须给未成年的儿子留下部分财产,确保
他的生活、学习。”

  “于是他就留给他儿子十分之一遗产。”

  “对,是这样的。”

  “那么第二款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又在之后加上那一款?”

  “他考虑到了他女儿可能不愿继承的情况,所以又追加了第二款。”

  “第三款呢?”

  “那是他出于小艾小姐不能继承的情况考虑的。”

  “那么江律师,你有没有对第三款提出异议?”

  “提出异议?”我看得出她是在故意装傻,显然这是两人排演过的。

  “你没有考虑过第三款遗嘱产生的负面影响吗?”

  “负面影响?”再装。

  “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第三款里所列的遗嘱继承人为了取得遗产而做出使小艾小姐
不能继承的事情来?”

  “我懂了,我想这个是有可能的。”

  “江律师你能举例一些法律规定的不能继承遗嘱的条款吗?”

  “当然。比如杀害被继承人和其他继承人。”

  “是不是就是说,如果小艾小姐被法庭判定谋杀了齐临蕴先生,她就将失去继承资
格?”

  “是这样的。”

  “谢谢了,我没有问题了。”老板和伙计,两个人默契地在一问一答中提出了其他
人的犯罪动机。

  审判继续进行,石安平再次出示案发当天,张刑他们在河畔路十三号找到的一系列
证据。

  “被告人小艾,我问你,谋杀发生那天,你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粉红色的外套和裙子。”

  “是不是就是我手里出示的这身衣服。”

  “是的。”

  “很好。”他又拿起一只白色背包——第十五号证据,把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副
墨镜和手套。接着他指指里面干净的褐色衬里问,“那么这个白色背包,是不是你的呢?”

  “也是的。”

  “这背包里拿出来的手套和墨镜呢,也是你的啦?”

  这个可恶的老头。

  “不,不是,那不是我的。”小艾否定说。

  “不是你的?”石安平厉声质问。

  “那两样的确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警察怎么会在你的背包里发现呢?”

  “我不知道。”

  “你这是狡辩。”石安平地对小艾大叫,然后又对审判长说:“我希望让被告试试
能否戴上这副手套。”

  肖万灵同意了。

  他的马前卒立刻拿起手套递给小艾。我看着她慢慢地抓起来,然后套在了手上。

  “哈。”公诉人跳着,得意地说:“大家看到了,这副手套戴在被告的手上非常合
适。”

  “我反对。”周欣欣站起来,“公诉人这种实验完全没有意义,任何一个和被告手
型差不多的人,都可以戴上这副手套。公诉人试图用这个实验来说明手套是我的当事人
的,理由完全不充分,也不合适。”

  “公诉人是不是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这副手套是被告的?”

  “审判长,这副手套和眼镜是警察在搜查被告的背包时发现的,而刚刚被告人已经
承认背包是她自己的。现在被告人又否定手套是她自己的,那么它是谁的?一副在她背
包里找到的适合她戴的手套竟然不是她的,这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如果有人想要嫁祸我的当事人,他自然会找机会把手套和眼镜塞进
我当事人的背包里。案发当天下午,小艾小姐在被告知齐先生被谋杀后,到达案发现场,
曾经把背包放在案发现场的写字台上。因此有人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趁那个机会把这些东
西塞进那个背包。”

  “荒唐,辩护律师这种说法完全是胡说八道。”

  “我抗议公诉人的语气和说法。”周欣欣大声反驳,庭审进入最高潮。

  “公诉人请你注意你的说话用词。”肖万灵各打五十大板,说,“辩护律师也应该
出示你的证据来证明你的说法。”

  “审判长,关于证据,其实公诉人已经给我们出示了,等会儿到了法庭辩论阶段,
我会详细向您阐述我们的观点。”周欣欣优雅抬起拿着一支铅笔的右手,看上去就像在
指挥一场音乐会。

  肖万灵法官点点头,继续主持审判。

  “现在我将再出示我们的第十九号证据,这里有一份全市各商场出示的记录。这份
记录可以告诉我们自从今年一月份以来,全市各商场总共进了八十套和第十六号证据相
同的粉色套衫、裙子。其中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仅仅售出了三十二套。在三月三十一号以
后,因为非典原因,销售下降,仅仅售出了三套。其中一套是被告人在四月三十号所买,
另一件为商场内部人员购买,第三套是一个礼拜前周律师购买的。我相信正是他们做实
验时所穿的那套。同时这也就是说没有其他的嫌疑人可能拥有这样的粉色外套。同时,
被告人还在四月三十号同时购买了白色的皮包和黑色面纱,我们可以出示第二十号和二
十一号证据证明。”

  “那么手套和墨镜?还有太阳帽呢?”周欣欣问。

  “这个我们检查了一下,发现上面没有商标和出厂,可以确认定那是从非正规地购
买的。”石安平轻易地答复了一句,周律师也不争辩,看来她打定主意,把赌注全部压
在了最后的辩论环节。

  “现在出示第二十二号证据。”石安平的手下拿出一包装满大小鹅卵石的塑料袋。
“这是警方从被告人花店里找到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大小不一,有的甚至还是些沙子。
但是大家可以看出这和第十三号证据,本案的凶器,那个粘着鲜血的塑料袋里发现的小
鹅卵石是一样的。”

  “案发现场后门的建筑工地上,堆满沙子,上面也有大一点的如黄豆般大小的鹅卵
石。这些也与第十三号证据,那口袋里的鹅卵石是一样的。”

  针对相逢的两人,逗着嘴,吵完了一上午的架。

  肖万灵看看时间,皱着眉宣布下午开始法庭辩论,然后敲响了法锤。

  下午开庭之前,江律师皱着眉头掏出自己的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无奈地切断电
源。

  “江泉姐,网维大哥还没……”

  “我不知道。中午打他的手机,关机。估计是在飞机上,我想他应该能在今天下午
的审判结束之前赶来。”我明白她是在安慰我。想想也是,如果说现在他中午还在飞机
上,即使现在已经降落,能在三个小时以内赶回来吗?

  我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抬起沉重的脑袋,看着石安平他们进行法庭辩论。

  “……我们已经出示了若干证据,这些证据可以证明在今年五月三十一日下午三点
半,被告人从河畔路十三号的后门溜到案发现场,敲开受害者的房门后,将装满鹅卵石
和沙子的塑料袋猛砸被害人的脑袋,将其杀死。接着她又走进隔壁的卫生间,把鹅卵石
倒在她随身的皮包内,把沾有被害人血迹的塑料袋扔进抽水马桶里,冲掉。所以这个案
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说完,石安平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看周欣欣,坐下去。

  “尊敬的审判长、陪审员以及法庭上的各位,我受被告人委托,担任其辩护律师。
在此我将为我的委托人做无罪辩护。”周欣欣说完无意义地开场白,进入正题,“刚才
公诉人确实已经出示了一系列的证据,但是这系列证据,可以证明被告有罪吗?不,不
可以。事实相当清楚,公诉方提出的证据其实分为两类。首先第一类证据确实反应了案
发当时的状况,但是这系列证据却不能支持我的委托人就是谋杀嫌疑人的结论。反之,
这系列证据正好与公诉人提供的那个结论是相矛盾的。就拿录像带上的图象分析,犯罪
嫌疑人当时戴着墨镜和面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显然她是为了不被人看到真面目。
但是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会站在摄像机镜头面前那么久,让她的形象清晰地留在录像
带上,给警察带来这么直接的线索呢?这不合理,这不合逻辑。还有犯罪嫌疑人为什么
要把那个塑料袋扔在马桶里呢,难道她不明白这么大的一个塑料袋只会堵塞马桶,而根
本不能销毁它吗。在案发现场里,也就是被害人的身上有一个打火机,难道犯罪嫌疑人
就不明白,用火烧掉一个粘血的塑料袋不是比用水冲走更彻底,更安全。但是犯罪嫌疑
人又没有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把这么宝贵的线索留给了警察。我可以说这是犯
罪嫌疑人故意把这些线索留给警察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我的委托人。刚才在江泉律师
的证词中我们已经可以得知,犯罪嫌疑人为了获得齐临蕴先生的遗产不但必须杀死受害
人,还必须使我的当事人不能继承遗产。而杀死被害人并嫁祸我的委托人正好可以同时
达到这两个目的。再者,公诉人提供的证据也并不充分和完全,第一公诉人不能证明我
的委托人在案发的时间段内去过案发现场,那个拍摄到的录相也是模糊不清,看不到真
面目的。第二,公诉人不能出示遮阳帽、墨镜和手套的来源,不能证明这些证物就是属
于我的委托人的。事实上我们倒可以证明在案发当天晚上,符合遗嘱第三项条款的继承
人都有机会将这些小证据塞到我当事人的皮包内。所以在本案中,公诉人出示的种种证
据,根本不能证明已经发生的犯罪事实。整个案件疑点重重,混乱不堪。根据我国《刑
法》规定的疑罪从无原则,我的委托人根本不应该承担这样一桩疑点重重的案子的罪责。
人的生命是宝贵,在我们已经丧失了一条优秀公民的性命之后,我们更不能随意给另一
个优秀的公民定罪。”

  石安平冷笑着,站了起来。“辩护律师的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他挥着手,说,
“首先,我也承认这个案子中存在着一两处矛盾的地方。但是如果我们仔细分析这个案
子,就会发现这些矛盾是有被告人故意提供的。为什么?因为被告人在这之前也有参与
过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她懂得警方的侦查方法。所以她想运用这些假线索来混淆警方
侦查的视线。作为一个曾经多次帮助警察破获悬疑案件的公民,她自然知道疑罪从无的
刑事办案原则。我们根据犯罪学调查可以发现,一些反复作案的罪犯以及有侦查经验人
士的犯罪,他们的犯罪手法更狡猾、更具反侦察手法。而被告人小艾,恰恰是这些人中
的顶级高手。”

  这个王八蛋,他竟然敢胡说小艾是顶级犯罪高手,难道他就不怕生个儿子没屁眼。
我怒火中烧,拽紧着拳头想打他。

  “从监视器上我们可以发现被告人从三点半进入现场至将近四点左右离开,用了几
乎半个小时。而她打死一个人仅仅需要十多分钟的时间,所以她还有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来布置假线索。在这里我想出示一份今年六月份,法院关于五○七凶案的判决文书作为
我的证据。在该文书中,法院对于五○七凶案中有关假线索的认定是这么说明的:被害
人妻子打平日就扮比较时髦,当天也在脚趾上涂有指甲油。因为任何一个女子在脚上涂
了指甲油都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因此被害人妻子没有理由穿上一条长筒丝袜。案发当天
及前后几天的气温持续在近三十摄氏度,被害人妻子也不会穿这样一双长筒丝袜。同时
这一结论也适合当天下午去过案发现场的G 身上,故我们认定该证据是被告人故意留在
犯罪现场的假证据,目的是把罪名嫁祸给受害人的妻子。……后面还有对其他证据的认
定,因为与本案无关这里不再读了。”石安平把纸张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我想法
庭应该记得,关于这个证据的认定,当初是根据被告人小艾的推断做出的。被告人小艾
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了一个符合逻辑且令人信服的推断,因此我们可以知道被告人小艾有
这个智慧在本案中做出迷惑警方的假证据。所以我反驳辩护律师的观点,认为该案件证
据确凿,事实清楚。已经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反对。”没等石安平坐下,周欣欣就站了起来,“公诉人出示的小艾小姐关于五
○七案件对于丝袜这个证据的推断与本案没有一点关联。相反,这也只能证明公诉方证
据的不充分,所以才只能通过这种模糊的说辞来给我的当事人定罪。如果我们真的认为
公诉人出示的这份证据能证明我当事人的为人,也只能说明她是一个聪明、善良且有正
义感的女性。那么如此一名善良的女性又如何瞬间被公诉人变成了一个嗜血成性、杀人
不眨眼的女魔头了呢?公诉人一再出示相互矛盾的证据,这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我也难以忍受辩护律师一而再,再而三理屈词穷的辩护。首先我必须说明的是:
一个人以前怎么样不能代表他将来也会怎样。在现今社会里,一个昨天还勤奋廉洁的好
公务员第二天就会变成了一个贪污受贿的犯罪嫌疑人;一个平日里看上去温柔善良的女
性可能在一个月黑凤高的夜晚操着菜刀把她丈夫的头颅砍了下来。这样的事我们已经屡
见不鲜。是的,我们不能根据一个人以前做过的事来判断他以后会做或者不会做这样的
事。我们只能通过一个人以前做过的事来了解他的智力水平和精神状态,从而了解他做
事的一些行为模式,并且知道一些什么状态的事情是有这个行为模式的人做的。这一点
在西方刑事侦查中已经普遍采用,并且具有科学性和法律性。而我们根据被告人小艾在
五○七凶案的推理上可以了解她是一个心思缜密,有创造性的人。而在齐临蕴案件中案,
发现场那些相互矛盾的证据显示了什么呢?凶案是有一个心思缜密的,且具有一定创造
性的人做的。以一个装满鹅卵石的塑料口袋作为凶器,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创举。当然了,
我也指出,今天在这里,我们的这个观点不能作为证据使用,我也不希望他作为证据使
用。因为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实物证据来证明齐临蕴谋杀案的真正罪犯就是被告人小艾。”

  我的心有些冷了,因为我实在看不出,周欣欣还有什么证据可以去反驳石安平的诉
讼词。这个老滑头,嘴上虽说自己的论调不是证据,但事实上却在心里面给肖万灵暗示
说:那就是证据,那就是证据。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根据二○○○年十二月法院关于运河谋杀案的判决书来判断
公诉人你是一个办案武断且鲁莽的人呢,你经常会根据一些片面的线索来推理案件,从
而产生某某人就是罪犯这种先入为主的错误印象,从而一再片面的搜集和解释证据。而
今天的这个案子你的表现也恰恰符合你的办案模式。”

  虽然我知道运河凶杀案是石安平少数几个失败的案子之一,但是我认为周欣欣此时
提它并不能对改变案子有任何帮助。果然石安平笑了笑,并不生气地对她说:“如果你
知道二○○一年一月有关这个案子的再次审理,你就应该晓得我用完全的证据给那名罪
犯定了罪。”

  周欣欣低下头,懊恼地望了一眼自己精心准备的辩护词,失望地看看我们一眼。接
着她灰着脸去看小艾,我赫然发现周欣欣在对视小艾的一瞬间,眼中透着惊讶。

  “被告人,在这你还有什么要对法庭说的吗?”肖万灵以并不慈祥的声音询问小艾。

  然后整个法庭听到了充满自信,又铿锵有力的话语。“是的,我希望在这里我有机
会给自己做一次辩护,我要告诉在场的每一位我无罪!”




  

   












                 第五章

  小艾的话把法庭上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听惯了被告人在最后关头深深忏悔,想要
博得一丝同情,乞求从轻发落的审判长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嚣张”的被告人。

  他看了一眼站他面前威风凛凛的女被告,表情有些呆滞,然后点了点头,说:“你
讲。”

  “审判长,公诉人,周律师,还有在座的各位。在这里,我首先要向大家陈述的一
个事实是我对我父亲——齐临蕴的感情,我爱他。”

  一片哗然,肖万灵威武地举起法锤,敲桌子。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和我相似感受的人。我爱我爸爸,从小的时候起,我
就把爸爸当成我的偶像,我把他当成我最坚强的依靠。他时刻保护着我、关照着我、宠
着我,有他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但是有一天爸爸离开我,去了美国。从此,爸
爸不在我身边,于是我心里的那个爸爸也变成了另一个爸爸。我心目中的爸爸是完美的
爸爸,而事实上我们知道生活中没有完美的人。当现实中不完美的爸爸又出现在我眼前
时,我的心矛盾了。所以每当在别人面前,我们父女相见时,我就会找出各种理由和他
吵架,我必须维护我脆弱的自尊。而爸爸,哼哼……”她笑了笑,“他也一样,自尊心
很强,他虽然爱我,但也绝不会在别人面前迁就我。所以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吵架,让别
人误以为我们俩像是很大的仇家似的。事实上在他回来以后,我已经偷偷地暗地里不知
偷瞄了我爸爸多少次。案发前的那天下午,我也一样,给我母亲买了药,然后走到公园
路的汽车站台边,我知道那条小路直通屋子的后门。我就那么盯着小路看,可是我没想
到他竟然从公园散步回来了,他看见我也很惊讶,于是让我进去了。我想了一下,同意
了,我认为走小路的话,没有人会知道我去见过爸爸,但是我没想到那个里面竟然有个
摄像头。当我看见那个走廊里的摄像头时,很窘迫。就在这时他又说要我叫他爸爸了,
并且还说叫了就给我东西。一时间我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就和他吵了起来,说了一句
很过分的话后离开了那里。当晚上我就后悔了,第二天我再给凯莱酒店送完花以后,我
想着是不是该去和他道歉。我前一天离开的时候看见他的表情很伤心,连抓着盒子的手
指都苍白异常。就在我站在公车站前犹豫的时候,一辆九路车开到了我面前。然后它改
变了我的想法,我就坐上车回家了。现在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我进去了,也许爸爸
就不会死,也许我就可以亲自抓住那个凶手……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于事无补了。我只
能说我憎恨我自己,也愿意为我的愚蠢行为承担责任。”

  她说到这,听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自我辩护吗?”肖万灵叹了口气,问。

  “不,不是。”小艾继续道,“我刚才所说的我愿意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承担责任,
不是说我要承担父亲被杀的这个罪名的责任。而是承担起一个女儿为父亲报仇,找出杀
死他的真正罪犯的责任。我想在座的各位也知道,因为我的小聪明,曾经在一些案件中
给警察帮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忙。所以我知道在一个案件,最重要的不是要知道罪犯是谁,
而是要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在这我父亲的案件中,我知道能够真正指证罪犯的证据几乎
没有。案发后的第三天上午,网维先生他在机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他要求我
说:' 如果警方根据现场证据认为你是犯罪嫌疑人的话,千万不要和他们争辩,给我一
些时间。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为你父亲报仇。' 我听了他的话,所以我至始至终都没
有发表过一丝辩论。我相信网维先生能找到那些关键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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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我这个笨蛋。小艾是因为和网维商量好了,所以才做出这么莫明其妙的
事情。那么江泉大姐呢?难道她也不知道网维大哥的计划吗?

  我转过头,只见她正扳直着脸,暗自嘀咕,“竟然不告诉我,回家有他好看的。主
板。”

  我哆嗦了一下,听见肖万灵说:“可是,网维先生到现在也没有找来证据,不是吗?”

  “是的,我不知事情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网维先生也曾告诉过我,如果到了这个
时候他还没有回来,那就有我自己来辩护。”小艾的脸转向辩护律师席,我猜是给周欣
欣一个微笑。“网维先生非常信任我,他告诉我说在警方搜集的证据中,其中有一个不
可动摇的证据,说明了我不是罪犯。”

  “不可动摇的证据?”石安平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低头看自己桌上的证据。

  “是的。”小艾点点头,“就如你在对我的起诉书所指出的,被告人用装满鹅卵石
的塑料袋打击我父亲的头部,将他打死,然后又把塑料袋扔到了马桶里冲掉。那么一个
简单的问题是,那些鹅卵石哪去了?”

  “当然是装在被告人的皮包里了。”石安平回答说。

  “是的,这是唯一的可能,因为警察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那些鹅卵石。而那个嫌疑
犯,这一点我也同意公诉人的推断,就是那个穿粉色衣服的人。如果说那些鹅卵石是装
在皮包里带走的。那么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那个皮包上不论如何清理,都肯定会
留下微小的沙粒,就像第十三号证据一样。但是刚才公诉人出示的第十五号证据,也就
是我的那个白色背包,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皮包干净得一粒沙子都没有。这也就
是说我的那个背包里从来没有放过沙子或者鹅卵石。同时第二十号证据也能证明,像我
一样的白色背包在今年四月以后就没有人再买过,也就是说即使我自己也只有一只这样
的背包。因此,既然这个背包不曾装过鹅卵石和沙粒,而我也没有第二只背包,我就不
可能拥有谋杀我父亲的凶器,所以我也就不是谋杀我父亲的凶手。”

  干净、利落。审判长的表情再次凝滞,石安平的嘴长得象苹果一样大。而周欣欣脸
上的表情,则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

  “原来如此。”江泉在我身边说,“在他们两人眼里,我们都是笨蛋吧。”

  “他们俩?”我这个笨蛋不明白地问。

  “你的小艾和我家那口子。”江泉律师挥挥手,脸上显出一丝鄙夷的不悦,但是我
觉得在她心里应该是很开心才对。

  “网维那家伙,真的……主板。”她悄悄地掏出手机,要按下电源开关。突然手指
停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夫妻间的直觉,只看她转过头,望着那扇慢慢被推开的门。

  一个男人走进来了,正是我心中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网维大哥。

  他看了他太太一眼,微笑着,走过来,冲周欣欣努努嘴。周欣欣又望了一眼她的老
板,然后站起来说:“辩方要求请证人网维先生出庭。”

  公诉人的手搭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无力地看着肖万灵,同意辩护律师的请求。一脸
倦容的网维于是走上证人席。

  “很抱歉,我今早上还在深圳,刚刚乘飞机和汽车赶到这里。而且我这人有惧高的
毛病,到现在脑子里还七昏八素。”我想笑,又不敢,“所以待会儿我说得可能比较混
乱。但是我可以确保待会儿我说的和出示的证据都会是有关齐临蕴一案最相关和重要的
证据。”

  “那么你就说吧。”

  “首先我将向法庭补充一份证据,来说明警方不曾找到的粉色外套、裙子和白色皮
包的来源。”网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像账房先生一样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抽出
两张,“这一张是今年四月二十号,我们市邮局的一份邮递记录证明。上面说邮递员曾
在当天下午两点左右把伊邮网上商店的一个包裹送到了凯莱酒店的钱美明手里。那个包
裹大概有五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厚。大家猜猜这份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
呢?”

  “当然是钱美明网上邮购的商品。”我在心里说,然后网维大哥像是听到了似的,
接话道:“我想我们都能想到从伊邮送来的包裹,当然是钱美明从网上伊邮商店购买的
商品。那么她买的是什么商品呢?这个才是问题的关键。我于是发了份邮件询问该公司,
结果他们发给我的回信说:是一件粉色外套,一件粉色连衣裙、一只白色的皮包、一张
黑色的面纱。”他停下来,高高举起手中的纸张,“这是他们给我邮寄的网上交易的证
明材料。所以现在我们就知道了,确实有人在小艾以后买了这些东西,而且这个人还是
案发当天让小艾送花的女人。至此我们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小艾小姐是被人陷害的。”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钱美明才是那个遮住面目的粉色女郎,也就是杀死齐临蕴的
犯罪嫌疑人?”石安平的兴趣又来了。

  “不,我只是说她参与陷害了小艾,但我并没有说她就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网
维出乎我们意料地否定说,“我可以用好几种方法来论证她不是犯罪嫌疑人,但是那没
有必要。她仅仅是真正的谋杀犯手里的一颗棋子,而且是一颗用完就可以丢弃的棋子。”

  “你的意思是说……”石安平脸色凝重起来,我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一个直觉告诉
我发生了重要的事。

  然后网大侦探的喉咙把我的直觉说了出来。“是的,她死了。”证人席上男人的声
音降了下来,显得没有刚才激昂,“由于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直接有效的证据,所以我
认为如果可以追踪到钱美明,就可以知道谁是杀死齐临蕴的犯罪嫌疑人。为此我和我的
朋友在月初就跟着她的足迹去了广州。可是当我们赶到广州,好不容易打听到她的下落
时,却发现她竟然又去了云南。因此我们一行人只能折路去云南找她。”

  “那么你们找到她了没有?”石安平问。

  “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什么?”公诉人大人和其他人一样都震惊地跳了起来,连审判长也不免俗,一脸
慌张。

  “难道那个钱美明也被人谋杀了?”

  “表面看来是死于意外,但事实却如审判长您所说的一样,她是被人谋杀的。”

  “被人谋杀?网维先生,我们的犯罪嫌疑人不是和齐临蕴的遗嘱有关的人吗?”

  “是这样的。”

  “那么,这些人都在S 市,又是如何在云南谋杀了那个钱美明的呢?”

  “对,问的好。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这个犯罪嫌疑人社会关系非常复杂,他和广
州及境外的黑社会都有联系。而钱美明的死就是他让黑社会的头目派人去杀的。”网维
的故事越说越动听,整个法庭静得吓人,似乎连我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到。

  “钱美明被人发现死在云南边境的检查站上,死亡原因是海洛因中毒。法医在她体
内发现了一个破裂的装有海洛因的包装袋。”

  “人体藏毒?”

  “正是这样。”网维又从那叠纸中找出第二份证据,是有关钱美明的验尸报告。
“根据当地警方事后的介绍,边防检查站通过秘密渠道知道有人将在五月二十号携带一
批毒品入境,于是当天对过往的每一个男女进行严密检查。十二点的时候,钱美明穿着
绿色紫点的连衣裙入境。因为她神色十分慌张,马上被边防战士带去检查。她们对她进
行搜身检查,在她蹦跳了以后,突然就脸色苍白倒下了。警察们马上对她进行抢救,但
送到医院后,医生看了看就宣布她死了。死后,法医在解剖时发现了两个白色的袋子,
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的是海洛因,也就是破裂的那个,上面有一个轻微的割痕;另一包其
实是味精。综合以上两点我们可以知道她是被人用计谋杀死的。只要她剧烈运动,那部
分致命的海洛因就能从破裂的袋子里掉出来,将她毒死。”

  “那么你们是不是有将那个谋杀钱美明的人抓住了呢?”

  “当然了。”网维大哥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继续说:“我们知道谋杀钱美明的
方法,自然也就可以知道给她在体内藏毒的人就是谋杀她的犯罪嫌疑人,同时我们也可
以知道那个给警方密保的人也很有可能是执行的同谋之一。所以根据这两个方面进行调
查,我们和当地警方迅速找到并逮捕了那些人。其中一个叫王小毛的就是给警方打电话
的,另一个叫花梓潼的是和钱美明一起入境的同伴,也就是负责具体实施这一计划的人。
在当地警方的审讯下,他们很快就交代了犯罪事实。但是他们只是根据他们的上线人物
的指示行动。至于他们的上线是谁,他们就不知道了,只晓得那个人的绰号叫' 吗啡' 。
到此为止,我们的调查线索也就此中断。不过万幸的事,我们的佟嵩警官通过联系云南
和广东两地的公安局,找到了钱美明在云南落脚的地方。当地警方经过搜查从钱美明的
住宿的房间找到了粉红色的外套、连衣裙和白色背包等一系列与本案有关的证据。当然
了,在这里我没有办法将它们带回来,但我已经当地警方做下了文字证明和图片证据。
我想如果通过我们公安局与当地警方接洽,应该可以得到这些物证。”

  他把那叠厚厚的文字材料和照片一起递交给了法庭。

  审判长肖万灵于是问:“公诉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石安平站起来,“这也就是说网维先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杀死了齐临蕴先
生?”

  我惊讶他的发言,难道他到此时此刻还认定小艾是凶手吗?这块又臭又硬的老石头。
哈,真是一个恰当的比喻。

  “是的,很可惜我现在还不能给公诉人一个可以起诉的犯罪嫌疑人。不过,就我所
说的,还有小艾小姐刚才自我辩护的那样,她应该是无罪的。”

  “这个,我恐怕需要有法官来裁定。”

  石安平意味深长地望着网维大哥,而被注视者竟然笑了起来。

  “呵呵……是啊,那就等待宣判吧。”

  肖万灵似乎对着网维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也有可能是我的幻觉。只听他朗声说道
:“现在法庭将就本案进行和议庭和议,半小时以后进行宣判。”

  “赢了。”这是江泉律师站起来的第一句话。

  “是吗?”我发现我真的有点傻。

  “这不是明摆着,如果他们要定罪、量刑,会只用半小时吗?其实已经确定无罪了,
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网维大哥闪到我们身边,一边回答我,一边和他太太拥抱,还
亲了个嘴。真是令人受不了,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简直就是有仰观瞻。我把头别向
一边,看到了旁听席另一边的几个嫌疑人。

  叶灵敏手指发青地抠着她手里的纸巾帕,尖尖的指甲已经把它戳穿。彭宇琼的表情
比较暧昧,看不出明显的好恶,而张继刚则是乐陶陶的,还对我来了个微笑。忽然,叶
灵敏站了起来,抓着包向法庭外噔噔走去。我有些好奇,想跟出去看,没想到我身边的
网维大哥已经走出去了。

  “网大哥,等等我。”我一路小跑地追出去,他诧异地转过头来,望着我。

  “你也上厕所?”他这么问我,差点撂倒。

  “不,你是……”我瞠目结舌,解释说,“我还以为你是看见叶灵敏出来了,才…
…”

  “什么嘛。”他又迈开大步,说,“我一直在赶时间,现在三急都来了,我得赶快
解决问题才好。小骡子,帮我去买个面包啊。”

  “好……好。”我支吾着回答他说,“一个够了吗?要什么馅的?”

  “够了,晚上还有大餐呢。”声音减弱,人已经不知跑哪了。

  “晚上有大餐,什么意思啊?”我傻傻地摸出钞票,到门口找小卖部去。

  三两口地把一个奶油面包塞进嘴,网维大哥不顾卫生的用手直接擦擦嘴巴,拉我走
进大厅。

  肖万灵同志已经坐在审判席上了,他不苟言笑地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过了一会儿,
端正坐姿,拿起法锤。

  “被告人小艾……”终于他开始宣读这份最后的判决书了。我们怀着极大的热情听
他唠唠叨叨地念着那些话,然后……“本院判决如下:被告人小艾无罪,予以当庭释放。”

  我刹那间跳了起来,张开双臂,手舞足蹈。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

  鬼才会不服呢,这个唠叨的老秃驴,快把小艾给放了吧。我兴奋得就像个头一次得
到玩具的小孩子。网维那两口子盯着摇头晃脑的我,就像在看一个怪物。我的心顿时跳
得乱七八糟,脸蛋像个红皮球。

  “好了,还是快去接你的女朋友吧,我们在外面等你。”网维大哥拍拍我肩,冲我
奸笑。




  

   












                 第六章

  事件的发展总在出乎意料中发生着变化:齐临蕴的到来是这样,他的死是这样,小
艾被逮捕、起诉、审判是这样,现在叶欣胜的死同样也是这样。

  当消息传来时,我这个好容易抛弃“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抱着小艾喜极而泣
的傻瓜,顿时被惊得脸部神经失调。滑稽地张开嘴,对着网维大哥的鼻子一口又一口地
吐出浑浊的二氧化碳。

  “张局长,你们在哪?我……”他看了一眼小艾,见她点了点头,说,“我和小艾
他们马上就过来。”

  我们很快就开车到了桑梓街。

  第一次踏进这幢老式的居民房,来不及感受它的历史与气氛,我看到了叶欣胜那个
男孩的尸体。他的脸面目狰狞,扭曲,倒在天井一张竹椅的前面。一只手伸出紧紧地抓
住一棵地上的小草,另一只手五指松开,指节惨白。

  张刑和那位巨塔刑警一看到我们,立刻迎了上来。

  “半个小时前一一○接到的报案,死了大概也就那么长时间。”典超对我们说,
“是海洛因中毒。”

  “海洛因中毒?”江律师看看她丈夫。她一定也立刻想到了网维大哥刚才在法庭上
讲过的话。那个钱美明不就是死于海洛因中毒吗?

  “张局长,他到底是怎么中毒的?”网维他蹲下去,去看那具恐怖的尸体。

  “是喝下去的。”一个法医模样的男人对着他说,还举起手里的一只可乐罐,“就
放在这里面喝下去的。”

  “可乐。”小艾疑惑地望着那个罐子,“那他是自杀?不会吧。”

  “不是自杀。”张刑看着她,反问道,“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网维,我们在他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一次性针管?”典超刑警拿出一只塑料
袋。

  “一次性针管?”江律师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阿维,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
他曾问我要过一大笔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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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还记得。泉,难道你认为他是在吸毒?”

  “不是吸毒。”法医说,“他的身上没有针眼,也没有一点吸毒者特有的特征。”

  “也许他是第一次。”张刑说,“或者说有人用诱惑他吸毒为方法谋杀了他。”

  “这是一条思路。”江泉大姐赞同说。“阿维——你不这么认为吗?”

  “他确实不是自杀。”网维说,“但是别人谋杀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你别装傻。”张刑不满意地掏出烟,嘟囔道,“小艾小姐刚被宣判无罪,半小时
以后这个小子就死了。”他瞪了那尸体一眼,“而且还是海洛因中毒,你要说这两者没
有关系,鬼也不会相信。”

  “那么……”自我感觉良好的我插话说,“是不是那个杀死齐临蕴的人也就是杀死
叶欣胜的呢?”

  两位公安对我说的话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不满意的网大哥又插话说,“动机,还是那个动机?你们所说的真凶
要杀死他的动机是什么?难道说叶欣胜知道谁是杀死齐临蕴的人,所以那个凶手就要杀
他灭口。”

  “这是唯一的可能。”典超说。

  “不,不一定,也有其他可能的动机。”江律师以她职业惯有的清晰头脑给我们指
出了一条新的思路。“也有可能是为了遗产而杀死他的。”

  “为了遗产?”张刑他们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又把视线转向了小艾。

  怎么,难道江泉律师认为小艾为了继承齐临蕴所有的遗产而杀了叶欣胜?开什么玩
笑,小艾她是一个小时前才刚刚和我们一起从法院走出来,呼吸第一口自由空气的。那
个时候叶欣胜已经被谋杀了。

  “江泉姐姐!”缺乏耐性的我这么一叫,江律师笑了。

  “怎么了,小罗。你以为我在指小艾妹妹吗?”

  我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错了啦。事实上,小艾现在被判无罪,这个案子就结束了,那么就是说我们可以
开始执行齐临蕴先生遗产的继承了。这样一来,他的遗产就分为两份,一份是小艾的,
另一份是叶欣胜的。现在叶欣胜死了,那么这些钱就……”

  “由叶灵敏继承。”网维明白似的说。

  “对,就是这样。”江泉律师的手指一弹,发出好听的响声。

  “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啊。”张刑警官把烟蒂在鞋底下搓了搓,扔到一边,“杀了自
己的儿子,然后给我们报警。可能吗?”

  听了这话的网维大哥,莫明其妙的笑了起来,喃喃地说,“可能吗?”

  “那女人一直是个骗子。”典超这么狠狠地回答一句,跟着张刑到里屋去了。我猜
测网维大哥也会跟进去,可是他没有。他愣愣地瞪着地上的一块青砖。青砖的四周长着
绿绿的青草。

  一会儿,他也许是站得累了,一屁股坐到死者对面的竹椅上,嘴里还在说着不清不
楚的话:“针管?荒谬,这完全不合逻辑。”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总之看看江律师和小艾望他的表情,我好生的羡慕。

  里面的客厅里,张刑局长的大嗓门传了出来,“叶灵敏女士,你儿子死了,难道你
就一点都不在乎?”

  网维大哥他突然跳起来,拍拍屁股走进去。小艾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来拐着我,
把身子往我身上倚。我们俩静静地站在天井里,听着里面模模糊糊的谈话。

  “你看,叶灵敏,你儿子死了,是你报的案。如果不对张刑他们讲明白,自然你的
嫌疑最大。”这是网维大哥那不温不火的嗓音。

  “怎么,吓我,告诉你,我丈夫是省高院的……”这是一个尖利的大嗓门,那扬扬
自得的自我卖弄使人好生厌烦。

  “我妻子是全国十佳律师之一。”网维大哥的回话使人摔倒,小艾在我身边噗嗤笑
出了声。“你看,这和你的丈夫完全没有关系。”他继续说,“我们要知道的是你的情
况。可你一点也没有对我们说实话。”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那天你对我说是张继刚告
诉你叶欣胜住在这的,但他对我说根本不是。显然你们两人之间有一个说了谎,到底是
谁说了谎,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完全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

  “是吗?叶女士,胡一非这个人你该认识吧?”

  “他?”那个女人的声音全变了。

  “这件事又关狐狸那家伙?”张刑的声音炸开,像惊雷。

  “叶女士委托胡一非做过一些调查的事情。本来我也不知道,结果我们一起去追查
那个钱美明的时候,就聊着,聊着,聊上了。”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我们听到叶灵敏说:“不错,的确我是委托他办了些事。”

  “什么样的事?”张刑追问。

  “有关彭宇琼那女人的事。老齐喜欢她,我怕她娶她为妻。我知道她其实是张继刚
派来的间谍。”

  “张继刚派来的间谍?”

  “难道不是吗?那个女人是张继刚介绍给老齐的。”

  “那你委托胡一非调查她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抓住她的把柄,好让老齐不去娶她。我知道,那女人曾经卖过淫。哈哈哈
……”

  听在耳里,我觉得这个女人的笑声更加淫荡。

  “那天下午,我解禁后,就去找胡一非。他告诉我说,那个女人经常来这里见一个
男人,又告诉我说这里是张继刚的房子。”

  “所以你认为你找到了关键?”

  “是的,于是我就悄悄地一个人来了这里。不过那天这里没人,然后我就走了。后
来晚上知道老齐被杀后,我见到了小胜,我才知道原来是他住在这里。”

  “那么就是说,你知道你错了,张继刚没有在暗地里做任何对不起齐先生的事?”

  她没有回答网维大哥的话,过了大概有三十秒,她突然间大叫了什么。“等一下,
你并不知道我委托胡一非他做了什么?”

  她的话语充满惊异与愤怒,然后网维大哥以异常悠然的语气回答她说:“为客户保
密是他们那一行的准则,他当然不会告诉我。”

  “你这个骗子!!”

  “事情还没结束呢,叶灵敏。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今天下午又会到这里来?”

  “我来看我儿子。”

  “仅仅是看你儿子?”

  “好吧!告诉你,我决定带他回家,好好管教他,不让他再胡闹下去。”

  “是因为他将继承你前夫的几千万家当吗?”张刑如此辛辣地讽刺,真是个够味的
刑警,我喜欢。

  “你来这里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吗?”网维问道。

  “是的。虚掩着。”

  “那你在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你知道这里很偏僻,只有一座小桥连接。”

  “没看见。”她恶狠狠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见这门虚掩着,就推门进来,
刚走到天井,就看见小胜倒在那里。我当时就吓坏了,赶忙打电话叫急救车。他们来了
一看,就让我报警。”

  “是的。那个一二○的医生也这么说,是她让叶灵敏报的警。”

  张刑和网维大哥他们从客厅里又走了出来了,烟瘾很大的张同志点着一支烟,问网
维说,“怎么样,网维,你怎么看这小子的死。”

  网维大哥不吭声。

  张刑就在那蹲着,把一根烟抽完,“难道你不认为他们是被同一个人所杀的吗?”

  “理论上来说是没错,但是逻辑上,有个物证不支持。”

  “你说的物证是——”

  “针管。凶手既然把海洛因下在可乐罐里,又为什么留下个针管?”

  “哈哈……”张刑潇洒地把烟屁股扔掉,眼睛注视着天井荒废的盆景。他不满地说
道:“瞧,一个案子还没侦破,第二个又来了。又要对那些人一一调查。”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网维忽然抬起头来,往这边走了过来,“小艾妹妹,我听
泉说,你在你父亲被杀的前一天曾经去过他的办公室。”

  我又紧张了。

  “是的,不过我没进去,我在走廊里和他发生了口角……”小艾的声音渐渐变轻。

  “为什么争吵?”网维大哥不依不饶。

  “为了……我有些小心眼。他要我叫他爸爸,然后送我个礼物。”

  “什么礼物?”

  “他说价值百万的礼物。”

  “你说他要给你一个价值百万的礼物。你真的没有看过那份礼物吗?”网维大哥脸
部运动起来,显得有些兴奋。但是我不喜欢他不信任小艾的话。

  小艾垂下眉毛,说:“我没有去看,我们吵起来以后,就走了。等一下……”

  “什么?”我比网维他更焦急地问。

  “等一下,我记得,他说这话时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怎么样?”

  “那是一个有电视遥控器大小的盒子,用耀眼的金色彩纸包装着,上面还有一朵很
漂亮的纸鸢尾。我想那里面可能是什么首饰,也许是项链。”

  “哈……”网维大哥的眉毛扬了起来,满面笑容,“就是这个。”

  “什么?”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径直走到张刑的身边。

  “张局长,那天搜查齐临蕴的办公室,你有没有见到一个金纸包装的盒子?”他抬
起手臂笔划着给张刑看。

  “没有。”张刑非常肯定地说。

  “他房间里面也搜过吧?”

  “也搜过,没有你说的这个盒子。怎么,又多出一桩盗窃案了,那个……”

  “那个么……”网维接过他的话,兴奋,满意的神情溢于言表。“如果不在那里的
话,那会在哪呢?”

  “在哪?”张刑望着他,手举到半空中,最后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被那小子拿走了。”

  网维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向门口走去。

  在网维大哥的要求下,我和小艾跟着他一起赶到河畔路十三号。令我惊奇的是,那
个看门的彭子旦竟然不在那里值班。整个大楼空荡荡的,又闷又热。

  张刑他们先是又在金麒麟的办公室和房间里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后,又转战传达
室查找。依旧没有发现他们想要的。

  网维大哥此时看来似乎有些微微失望了,对着张刑说:“看来被他带回家去了。”

  “他住在哪里?”

  “桂圆新村九幢三○五室。”江泉姐姐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愧是名律师,记忆惊人。

  警车呼啸着领着我们奔向桂圆新村。我们一群人跟着警察们爬上三楼,然后典超怦
怦怦地敲响了门。

  门开了,防盗门里探出头的是彭宇琼。

  “你们……网维先生,张警官,有什么事吗?”她满脸狐疑地问道。

  “是这样的,你弟弟在吗?”

  “子旦?他不在啊。”彭宇琼打开门说。

  我们走进去,一看见地板上的行礼箱,网维大哥就问了。“怎么,彭小姐要离开?”

  那个女人,顿了一下,双手互抱,支吾说:“是的,我要回去了,那天不是告诉过
你们吗?”

  “可是你没说为什么回去。”网维问她。

  她望了一眼小艾,世故的眼睛包含着无可奈何的敌意,说,“我想小艾小姐是不会
要我这样的秘书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看来彭宇琼对于自己的前途还是满有预测的。我似乎对她有些新
的认识了。

  我这么想着,小艾想要说什么:“彭秘书……”

  “是这样的。”张刑警官打断小艾的话,“你知道齐先生生前有一份送给小艾小姐
的礼物吗?是用一个金纸包装的礼品盒子。”

  “知道,怎么了?”

  “案发那天,它不在现场,所以我们来调查一下……”

  “怎么,难道?”那个女秘书看来并不愚蠢,相反头脑很精明。

  “是的,我们需要搜查一下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完成的,张刑手里竟然多出一
份检察院的搜查证。

  彭宇琼看着搜查证上鲜红的章印,只能让他查。网维大哥在客厅里环顾了一圈,走
向北房间。我也看出来了,那是彭子旦的卧房。

  网维大哥在里面传出兴奋的声音,叫小艾进去。

  我跟着小艾跑到房门口,就见他戴着手套手里正握着一只盒子。金色的包装纸已经
被拆开了,一段胶带黏着一朵纸鸢尾,向我们放着光。

  “小艾妹妹,那天下午,你看到的时候,这个盒子没有被拆开是吧?”

  “是的。”小艾说,“就是用胶带封好的。”

  “好极了。”网维大哥满意之极,仔细瞅着那段断开的胶带,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有人用那只钢笔来拆胶带,所以才把钢笔头堵住了。”

  “怎么,网维,你的钢笔问题终于解决了?”

  “是啊,解决了。”他喜滋滋地回答张刑说,“去检查一下这张金纸上的指纹。”
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彭子旦的床上。一手托着脑袋,一只手握着那个盒子。“对了,小
艾妹妹,这是你的项链。”

  江律师帮着把项链递过来,然后领着我们走回客厅,还特意捎上了那扇房间的门。

  每一个女人都对闪闪发光的宝石感兴趣,在这一点上即使是江泉律师也不例外。看
着小艾从盒子里取出的那条铂金和钻石组成的项链,每个女人的脸上都放出了不逊于宝
石的光芒。

  小艾的手颤抖着握着那个镶了钻石的十字星型坠子,手指轻轻地把那坠子掀开,原
来在坠子的里面,分别粘贴着两样齐临蕴生前费尽心血的礼物。左面粘着的是小艾一家
五岁时的全家福照片,似乎用了特殊的工艺,缩小了很多尺寸,但看上去仍然十分清晰。
右边的写着Happy Birthday,并签有他金麒麟的亲笔签名。小艾的手臂更加颤抖,然后
骄傲地抬起头,把脸面向天花板。我发现她的眼眶里转悠着晶莹的泪珠。

  “恩哼。”张刑同志真是善于打破这种宁谧的气氛。他对着江律师说,“这张金纸
上只检查出彭子旦一个人的指纹。怎么样,是不是去告诉你丈夫?”

  “不。不用,我知道了。”网维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在是兴奋
或者开心,而是一种骄傲。他的手里又多出一张照片,笑嘻嘻地问彭宇琼说:“彭秘书,
你堂弟曾经去过深圳吗?”

  “是的,怎么了?”她问。

  “哦,我发现了你们在这家饭店的合影。”他把照片拿出来,给我们大家看,“你
们看,这个偶然拍到的迎宾小姐,是不是很面熟啊?”

  我们都认出来了,不约而同地回答说:“钱美明。”

  “正是。”网维笑道,“我见过这女人三张照片,一次真人,不过那时她已经死了,
是具尸体,但她的那些特征没有变,比如茶色的头发,彩绘的指甲,还有左眼角的黑痔。
我想彭秘书也不会不认识这个女人吧?”

  彭宇琼愣在那,没声好气地说,“是啊,我们是见过,还有些初交。她是森红饭店
的服务员,而我们公司在森红饭店有常年包房。凡是所有客户来,我们都让他们住那。”

  “那也就是说包括张继刚他们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认识那个女人?”

  “是这样的。”

  “哈,你看多么有意思。”网维哈哈大笑,“他们每一个都认识,但却没有一个人
向我们透露过这一点。”

  “这些个混蛋。”张刑怒道,“我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带进局里,一个个的审问。”

  “是吗?”网维大哥笑道,“不用这么麻烦,这个案子结束了。”

  “结束了?”我们每一个人都一副吃惊不小的表情。

  网维大哥转头看了一圈我们,对着小艾说:“看,小艾妹妹在微笑。很显然,她比
我更早知道谁是凶手。哈哈……现在让我这个傻瓜来告诉你们,一切都清楚了。”

  小罗子插话:各位朋友,大家好,很高兴大家能看到这里。现在有关金麒麟被杀一
案的所有线索已经全部出现了,网维大哥也说一切都清楚了。虽然我无意于挑战各位,
因为我知道有许多聪明的朋友都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凶手。尤其是女人,一个直觉出
色的女人靠猜也能猜到谁是凶手。但是我并不提倡这种猜测的方法。小艾也说,猜测并
不能给我们任何证据,不能把嫌疑犯送上法庭,不能真正抚慰死者的灵魂与生者的哀伤。
所以,既然各位已经看到了这里,不妨暂时停下来,开动一下脑细胞,做一次脑力运动
吧。




  

   












                  尾声

  今天,距齐临蕴先生被杀害的日子算起,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案情在网维大哥和
张刑警官的合作中,已经水落石出。媒体的关注点也把谁是杀害齐临蕴的真凶转移到对
他亿万遗产的继承上。

  小艾在网维大哥两夫妻的劝说下,最终决定继承那笔家当。在那之后,她就比以前
更忙了。每天在江律师的帮助、指导下,接触大量冗长繁复的法律文件。害得我连续一
个礼拜都联系不上她。苦恼啊,虽然我很开心她能拥有这样一笔财富,但我也不禁担心,
之后我们的关系是否就会因此就天壤之别了。

  米嘉乐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拍在我的电脑桌前,对我调侃说:“恭喜恭喜,你女朋
友可真幸运,一下子就继承了几十亿。想必等其他那些福布斯上的老头死时,遗产税也
该出台了,到时他们的子孙就没可能一下子得到这么多钱了。”

  “米嘉乐同志。”我扳起脸,恶狠狠地凝视着她,“请你不要就这种事情开玩笑。”

  “OK,OK。”她抬起手,摆着说,“主任下任务了,让我们两个把齐临蕴的案子整
理出来,做个专题报道。”

  “哦,好的。”我机械地点点头,打开Word文档。

  但米同志又亲切地问我说了,“小骡子,你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是真凶吗?”

  “不知道。”我傻呼呼地回答她说。“至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道?那你怎么写?”她抱着手肘,沉起脸色,“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还不
明白吗,主任要我们去采访那个平民大侦探。”

  “那你干吗不早说。”我恶毒地说,“女人总喜欢拐弯抹角,麻烦。”

  就这样,我们两个厚着脸皮,坐到了网维大哥家的沙发上。

  “金麒麟的案子,金麒麟的案子。”网维大哥念叨着,走进他的书房,不一会儿又
从里面拿出一本薄薄的笔记本走出来。“小骡子想知道些什么?”

  我瞪了他和发笑的米嘉乐一眼,说,“全部,我想知道网维大哥你是如何推理出凶
手的。”

  “这个么,”他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把他们家那只躺在茶几上的黑猫扔到
地板上。然后动作笨拙给我们倒了两杯茶,“其实小骡子应该去问你的小艾啊。她比我
更早知道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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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看到那只叫做“亚当”的猫咪,躬起黑亮的背脊,回头狠狠地瞄了他的
主人一眼,然后悠哉游哉地扬着尾巴,顺着楼梯的扶手向楼上走去。

  “好吧。你们是为了工作,而你又不是外人,那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特别的细节。”
说到这,他又装模作样地开始喝起了茶来。

  “大哥啊,你别卖关子了。”我有些不满地嘟嘴。

  “好好,不卖关子。我只是整理一下头绪而已。既然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
他把茶杯放下,一只手抓着杯柄,“那么我们就应该从齐临蕴立下的遗嘱谈起。小骡子,
你知道你岳父为什么要来我们S 市,又为什么要立下遗嘱吗?”

  “网维大哥!!”

  “嘿嘿……我就喜欢看你这种表情。哈哈……猜猜为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躲避非典,不是为了要把麒麟集团的公总司搬到S 市?”米嘉乐问。

  “那他又为什么要把总公司搬到我们这里呢?”

  我看看一声不响的米嘉乐的,也回答不出。

  “那是因为齐临蕴得了白血病。我们都知道第一医院的血科在国内包括世界范围内
都是技术领先的,所以齐临蕴会S 市是为了治病,因此他才去小泉的事务所立下了遗嘱。”

  “原来如此。”米嘉乐说,“如果齐临蕴先生没有遇害,可以让小艾小姐试着给他
……”

  “不。”网维他抬起右手摆着说,“这位米小姐不明白齐临蕴的心,她绝不会要让
他女儿受一点苦的。金麒麟在小泉的事务所立下遗嘱,一旦在这份遗嘱上签了字,也就
等于给自己的死亡护照上签了字。”

  我沉重地点点头。

  “以齐临蕴的身份来说,他的死可以说是一个非常辣手的案子。如果按照一般的调
查方法,从他的那庞大复杂的人际关系开始着手排查,简直和大海捞针没什么本质区别。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谋杀案发生在一个非常的时期。这就使得我们在一开始就确定
了破案方向,在和他遗嘱中相关的人士中寻找嫌疑人。而十三号后门那个摄像头拍到的
画面,更是对这个假设进一步的证明。”他弹着手指说,“我在一开始就把这个谋杀案
中可能的嫌疑人范围集中到十个人身上。”

  “十个人,这么多?”我吃了一惊。

  “对。而我的第一名嫌疑人就是小泉。”没等我和米嘉乐露出惊异的表情,他就已
经笑着解释开了:“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上来说,我妻子是有嫌疑的。从遗嘱上可以看
出,一旦齐临蕴死了,开始执行遗嘱,她的事务所就会立刻得到一笔百万的佣金。这是
一个强烈的动机。但是我很快又排除她作案的可能。因为在案发时间里,我正和她坐在
白水的沙发里听陈尘医生告诉我们有关齐临蕴先生住院的真相。所以在一开始排除了我
妻子以后,我还剩下九个嫌疑人。”

  “哪九个人?”米嘉乐问。

  “小骡子、艾、叶欣胜、叶灵敏、彭宇琼、彭子旦、张继刚、顾番红和未知女子X 。”

  “我?”

  “对,虽然从从你自己的来看,没有什么仇怨去杀金麒麟。但是如果为了你的小艾,
你是绝对会做这种事的。性情中人、冲动、有点小聪明。”

  我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因为网维大哥他对我的评价,一点也没有错。米嘉乐瞄了
我一眼,带着轻蔑和嘲笑。

  “但是如果小骡子是凶手,他是如何进入案发现场的?从正门进入?不对,那样子,
彭子旦会看到。从后门走?也不对,那里只拍到一个掩人耳目的粉衣女子出入。难道说
小骡子会假扮成小艾妹妹的样子去杀死齐临蕴?绝对不可能。你只会为了你的女神去杀
人,你绝不会假扮成你的女神去杀人,陷害她。所以小骡子的嫌疑也被排除了。再接下
去我排除的是顾番红。她刚刚做完心脏手术,那天我扶着她的时候,确定她是真的身体
虚弱。这样一来她也就没有能力去谋杀齐临蕴。再者作为一个母亲,她和小罗一样,也
绝不会假扮成女儿的样子去谋杀前夫。这样,我剩下了七个嫌疑人。”

  “然后你又排除了小艾的嫌疑,通过那个皮包?”

  “不,我在叶欣胜死前一直都没有排除小艾妹妹的犯罪可能。”

  “什么?那么小艾法庭上的辩护,不是你教她的吗?”米嘉乐叫了起来。

  “不错,确实那是检方在控诉上的一个失误,但是这个缺陷也是可以修正的。比如
说,小艾妹妹在鹅卵石外套着两个塑料袋。把外面一个粘血的扔到抽水马桶抽掉,而里
面的则拿回花店,再把鹅卵石倒回原处,最后把第二个塑料袋烧掉,那么她的包里同样
可以保持干净。”

  “啊——”我和米嘉乐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网维先生,那你为什么……”

  他摆摆手,打断我同事的问话,喝了一口茶。“我有三个理由,第一,从我对小艾
妹妹的观察,我认为她不会谋杀齐临蕴,她爱她的父亲;第二,即便我的说法说得通,
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第三,就算我能找到第二个塑料袋,那也只是说小艾有谋杀齐临
蕴的可能,但这仍然只是疑罪,其他人也可以一样用那种方法去杀死齐临蕴。我国刑法
的原则之一是疑罪从无。这就是我这么做的原因。在审判长宣判小艾无罪以后,她和我
们在一起庆祝。这个时候叶欣胜又死了,倒这使我就可以相信小艾妹妹与这两件谋杀无
关了。而在找到那串项链以后,我更是在逻辑上也有了排除她的犯罪可能。”

  “那么网维先生,先不说你如何排除小艾小姐的犯罪可能,但那个神秘女子X ,应
该就是钱美明啦,你又是怎么知道有这个人的呢?”

  “钱美明。”他说,“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钱美明就是X 女子,但是我知道小艾妹妹
是被一个女人以送花为名义叫出去的。如果说这是有人设计要使小艾妹妹没有不在场证
明,那么那个女人肯定是凶手的帮手。当然,如果调查出小艾就是谋杀齐临蕴的凶手,
那么这个神秘女子就不存在,或者说她和小艾是同一个人。但是在我调查的过程中,却
发现钱美明这么一个女子真与本案相关,她有那套粉色的衣裙,也有那只白色皮包,最
后连死亡的方式也和叶欣胜一样。这就说明钱美明就是这个案子中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只是我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就是录相上拍到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直接谋杀齐临蕴的人?
我没有证据。”

  “这就是说在开始时,网维大哥你怀疑这七个人中的每一个。”

  “对,他们都有嫌疑,谁也不能排除可能。”他把刚才拿出的笔记本打开,望了一
眼上面乱图乱画的草字,说,“就现场的那些线索你们也知道,很清楚的分为两组。一
部分是指向小艾妹妹的,而另一组则正好与之相矛盾。这两组线索在对小艾妹妹的庭审
中,被控诉双方发挥到了及至。一对聒噪的家伙。但是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本案真凶所
布置的那两组线索,从两个方面入手可以推出两个接过,两个都可以说得通,却都没有
排他的证据。所以一注意到这一点,我就放弃对这两组线索的追踪。我从一开始就关注
的是那支写不出字的钢笔。”

  “为什么那支钢笔那么重要?”

  “因为我不知道那支钢笔为什么写不出字。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情况。你们看,
现场的那两组线索,每一个我们都可与以把它和谋杀联系起来。唯独那支钢笔却不能够,
为什么?像齐临蕴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随身带着一支写不出字的钢笔,而且那支钢笔也没
有坏,只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笔头。我知道弄清是什么堵住了笔头是十分重要的。如果
说另外两组线索都是凶手故意留在现场给我们看的,那么那支钢笔的问题绝对不是故意
留下的线索,而是不经意留下的线索。因此只要弄清楚那支钢笔为什么会写不出字,就
很可能直接指出真凶的特征。出于这个目的,我开始调查这支钢笔的问题。在对那些嫌
疑人的访问中,我一直把着重点放在那支钢笔的问题上。并且很快我在从调查中排除了
齐临蕴在遇害之前用过这支钢笔的可能。”

  “因为什么?”我问。

  “信纸的页数。彭宇琼说齐临蕴在当天下午开了一叠信纸给他的客户写信,一共写
了二十八张纸,剩下的信纸还有一百七十二页。第二天我又亲自去点过,数目没有错。
我知道麒麟集团的信纸是Speed -Net 设计定制的,每一套都是两百页。只要计算一下,
就排除了齐临蕴当天下午写过东西的可能性,十三号里没有其他可以鞋子的纸。”

  “这可不一定哦。”米嘉乐疑问说,“如果说凶手带了东西给他写呢?并且趁他在
写东西时,用钝器砸死他呢?”

  “这个情况也可以排除,因为如果就你所说的,那么齐临蕴应该死在写字台边,但
尸体却是躺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板上,又没有任何移尸的痕迹,所以可以排除凶手让他写
东西的情况。同时根据上面的纸张数,又可以排除凶手在那里写东西的情况。”

  “对,而且凶手也没有必要在那里写东西,她又没有在案发现场留下什么字画。”
我说。“但是既然如此,那支钢笔又为什么被用过了呢?”

  “问的好,为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近一个月。其实说来也怪,如果小艾妹
妹早点告诉我案发前一天,她见了她爸爸,那我当时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是因为那根项链吗?”

  “对,就是那根项链。”网维大哥站起来,从厨房拿来热水瓶,给自己杯子里加满
水后,连喝两口。“但重要的不是项链本身,而是装那个项链的盒子,说得更确切一点
是那只盒子上的包装纸。”

  “包装纸?”我看着冒着水汽的茶杯,嘀咕着,我怎么也不明白这张包装纸怎么会
和凶手联系起来呢?

  “是不是指纹?那种金属包装纸是很容易留下指纹的。”

  “不,并不完全是。但是指纹确实有助于证实我的推理。这张包装纸上只有彭子旦
的指纹,但是我们知道,这个装有项链的盒子原来是齐临蕴的,案发的前一天下午,他
还把它拿出来给小艾妹妹看。小艾妹妹为此很生气和他吵了架,并且离开了。因此这个
盒子上不单应该仅有彭子旦的指纹,还应该有齐临蕴的。可事实上,却是没有发现他的
指纹,为什么呢?”

  “是被人擦去了。”我回答说。

  “对,一点不错。但一个人没事为什么要擦去他们指纹?没有必要,除非这张金属
纸上留下的指纹已经不仅仅是齐临蕴的了,还有那个人自己的。那人害怕留下自己的指
纹,这就说明他知道齐临蕴死后警察会来,他害怕警察通过指纹找到自己,所以才擦去
那个指纹。同时这个盒子后来又被彭子旦偷走,如果彭子旦是凶手,他直接偷走盒子也
没有必要擦去指纹。那么我们可以确定这个擦去指纹的人在齐临蕴死后,彭子旦发现尸
体之前擦去的指纹。如果彭子旦没有说谎,那么我们可以确定擦去指纹的人就是杀死齐
临蕴的人。”

  “等一下,有一点不对劲。”米嘉乐同志真是好辩,“如果说擦去指纹的人,就是
杀死齐临蕴的人,那他还应该就是那个穿粉色衣服,录相上拍到的女人。”

  “对,是这样的。”网维大哥笑眯眯地回答说。

  “可是那个凶手不是戴着手套吗,那她又怎么会在害怕在盒子的包装纸上留下指纹?”

  “这个问题问的好。”网维大哥笑得更欢了,“小骡子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的回答真是傻冒。

  “你应该回家问问小艾妹妹,她一定知道为什么。”他嘲笑着我,“那人为什么要
脱掉手套,去拿那个盒子呢?因为他需要打开那个盒子的包装,要把胶带刮开。一般我
们要刮开胶带,最自然的行动是什么呢?”

  “用指甲挑开?”

  “说的对。小骡子,你这位女同事也比你聪明啊。”他毫无保留地继续打击我,
“这是普通人都会做出的行动。所以那个人凶手当时也这么做了,但是他后来却没有用
指甲挑开胶带,而是改而用齐临蕴的钢笔挑开了,这又为什么呢?”

  “是她的指甲挑不开胶带吗?”我终于显示出了我的智慧,网维大哥满意地点点头,
而我高傲的昂起了我的头颅。

  “正是如此。这个凶手想到了要用指甲挑开胶带,却怎么也挑不开。他只能找一个
尖利的器物去挑开它,他找到了齐临蕴的钢笔,用它挑开了胶带。所以钢笔头才被堵了,
在包装纸的胶带上也留下了墨水的印记。到此为止,我发现了一个相当有趣的事实,那
就是凶手不曾留有指甲,因为有指甲的话,他可以轻松地挑开胶带。案发的那天中午,
我曾给我太太买了结婚纪念日的礼物。也是用包装纸包装得漂漂亮亮的,她就是用自己
留得长长的指甲,很轻松地就把包装盒打开的。好了,现在让我回来分析一下这七个嫌
疑人。第一个是小艾妹妹,第二是叶灵敏,她们两人都留有指甲,所以可以排除。接下
来是彭子旦,他也有指甲,那么我们就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可能,他既然不是杀死齐临蕴
的人,那么他对于案发时没有人从大门进入的说法是可信的。第四,我们可以排除彭宇
琼,虽然她因为经常打字,没有留指甲,但是她作为齐临蕴的秘书,她有通向自己隔壁
办公室的钥匙,而她的办公室里又有裁纸刀等各种尖利的东西,如果凶手是彭宇琼,她
同样不需要用钢笔,也可以拆开那个盒子,所以她也就排除了。既然她也不是凶手,那
么他弟弟为她掩护而说谎的可能也不存在,所以我们可以再次确定凶手就是那个从后门
进来的粉衣女子。那么,你们认为以张继刚那魁梧的身体,可能穿下那样一套女士服装,
扮成小艾的样子进来杀人吗?显然那是极不可能的。”

  “那么会不会是钱美明,而张继刚则是幕后的指挥。”我问道。

  “也不可能,因为钱美明也有留有一手长指甲,这从彭子旦家的照片上就可以看到。
而且我也在事后见过她的尸体,这一点也没有疑问,因此凶手也不可能是她。”

  “所以凶手只能是叶欣胜。”

  “对,就是那个发育不良的小男人。很有趣是不是?”他以厌恶的表情说着那个男
孩,“为了多得到一些遗产,他不惜杀害他的父亲,并设计陷害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等一下,网维先生,你是说凶手没有长指甲才用钢笔挑开的胶带。但是如果一个
女子害怕弄坏指甲呢,她也有可能改用钢笔去挑胶带呢?”米嘉乐看着自己留得并不美
丽的指甲,提问说。

  这真是一个犀利的问题,我看见网维大哥明显地耸了一下肩膀。

  “的确,也有你说的这种可能因为害怕弄坏自己的指甲而该用钢笔。但是如果一个
非常在意指甲的人,她一开始就不会想要用指甲挑开,那么她就没有必要脱下手套。如
果她没有脱下手套,她就不会在包装纸上留下指纹,也就没有必要擦去指纹。因此,这
个凶手并不是一个爱护指甲的女人。同时,如果一个爱护指甲的女人是凶手,她为什么
又非要用钢笔呢?那支钢笔是插在齐临蕴的西服口袋里的,凶手为什么要用那支插在死
者口袋里的钢笔,而不是随身,比如包袋里随手就能抓到的一个尖利的器物。一个真正
的女人,又非常留意化妆的话,时刻注意保护她的指甲,那么她的包里不会没有化妆盒,
不会没有眉钳、指甲刀等任何一样女孩子的小东西。而那些小东西都可以拆开胶带。如
果凶手在拆胶带时想到保护她的手指甲,自然立刻应该想到她的指甲刀,而不是齐临蕴
的钢笔。”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但是他后来又是被谁杀死的呢?”米嘉乐又问。

  “他自己。我曾对小罗说过,他的命案现场最古怪的地方在于他口袋里的那只针管,
如果说有另一个凶手,杀了叶欣胜并伪造成自杀的假相,那么那个针管就没法解释。除
非是叶欣胜想要杀掉别人,并做出那个人吸毒过多致死的假相。”

  “那么他是想要杀谁呢?”

  “彭子旦。”

  “彭子旦?他为什么要杀彭子旦?”我惊诧地问道。

  “灭口。因为彭子旦看到了他杀死齐临蕴,向他敲诈。从彭子旦此人的性格来看,
大奸大恶的犯罪行为,比如杀人、绑架这样的事,他是做不来的。但是对于敲诈啊,顺
手牵羊这样的事,他却会做。他在拿走现场的打火机和项链,对我们隐瞒了一些情况。
注意,只是隐瞒,不是撒谎。因此我也肯定他目击到了叶欣胜杀死齐临蕴的事,并事后
向他敲诈。记得在金麒麟死后的第二天,叶欣胜就向小泉预支他可以领取的遗产。在小
泉不同意后,他又向张继刚的女儿借了大笔钱。同时,他死后,彭子旦又莫名奇妙的失
踪了。这两点都可以证明彭子旦在敲诈叶欣胜。本来叶欣胜是想先付点钱给彭子旦,敷
衍他一下。但当他知道小艾被判无罪释放后,就必须立刻杀死彭子旦了。他害怕彭子旦
继续敲诈他,或者转而把他举报了。于是那天下午,他一得知小艾被判无罪的消息以后,
立刻就请彭子旦来他住的地方,借口当然是给他钱。他们两在园子里完成交易,然后叶
欣胜请他喝可乐,并在他的可乐里下了可卡因。本来按照那小子的计划,等彭子旦喝了
可乐中毒死后,就在他身上留下一些针孔,做出彭子旦吸毒致死的假相来麻痹警方。但
是不曾料想,他自己却喝错了可乐,自己把装了可卡因的毒药喝下肚,最终毒死了他自
己。这完全可以说是恶有恶报。”

  “所以彭子旦在看到叶欣胜莫明其妙的死在自己面前后,就吓得惊惶失措,逃走了。”

  “对,就是如此。”网维大哥他又是手指一弹,显得颇自负。

  “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午,他第一次去小艾的花店时,曾对我说过丸子什么的。当
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他说的是摇头丸。”

  “哼哼,他和广东一些阴暗的蟑螂有关系。这一点,当地警方现在已经找到了相当
的线索。钱美明的死,也是这样。他利用钱美明把自己乔装小艾的道具带离S 市,再打
电话给他广东的' 朋友' ,要他们杀死她灭口。所以我就是赶得要死要活,还是没能在
之前找到钱美明,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但不管怎么说,他死了是活该。”

  “哈哈哈……”米嘉乐笑起来,“不过,能想出这样周详的谋杀方案的小孩子,他
的智商也不能不低估呢。如果他把自己聪明用在正途上,说不定将来……”

  “聪明,哪里聪明来着?都是从书上或者电视剧中找来的谋杀手段,不过是把他们
组合了一下而已。如此无聊的犯罪手法,在我看来不免傻透了。也只有小孩子的智商能
策划出这样的谋杀方式。想想看,他为了要嫁祸小艾妹妹,使她没有不在场证明,就以
送花为借口把她调离出花店。但如果小艾妹妹来去都是打车。而之间又没有耽搁,他的
这种计划就不成功。而带面纱,乔装女子的手段则是来自于奎因的侦探小说。可是这个
小子因为害怕摄像机镜头拍到自己的眼睛,又戴了一副墨镜。这纯属画蛇添足之举,我
想请问你们,你们在生活中是否有看到过一个戴着大帽子,戴着墨镜,又遮上面纱的人
过?”

  “这个……”我尽量回忆我近二十多年的生活中所见的怪事,还真想不出看到过这
样的人。

  “男人带面纱,是为了遮掉自己的胡子,和喉咙里的喉结。对于这样一个发育不良
的小鬼来说,他根本没必要带面纱。所以说这根本就是一种缺乏思考的刻意模仿。而把
石子装在塑料袋里,是为了便于在杀人后化整为零地除掉凶器。他却偏偏又自作聪明地
想要以此来嫁祸别人。如果说当时彭宇琼没有因为恶心扒到坐便器上去呕吐,警察又怎
么可能发现那个塑料袋,除非他自己去做这件事。但这样一来,等于把注意力往自己身
上吸引。这同样是愚蠢透顶的笨办法。至于用可卡因下毒这种手法,更是无聊透顶,只
要查一下毒品来源,很容易使警方把目标锁定他自己。所以说他所运用的那些谋杀方法
都不过是对一些推理小说内容的无聊剽窃,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再来看看本案最关键
的那支钢笔吧,那个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行为,不存在模仿,因此它反应了凶手真正的心
理状态。如果凶手的智商真如他所设计的阴谋相当,以那样的心智,他完全没有必要去
看那只盒子。即使再具有诱惑性,也不该去看。但是这个凶手却挡不住诱惑,去打开它
看,还是在非常麻烦的打开那个盒子以后,如此费尽心机地去看一样无关的东西,这就
清楚地显示了一个凶手还是个孩子,他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想知道他爸爸给他的
姐姐二十岁生日的礼物是什么。虽然他不是要拿走那样东西,但是他就是想知道。”

  网维大哥的论述使我受益匪浅,米嘉乐也乐呵呵地恭维他说:“听网维先生一席话,
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哪里,哪里?”这下子,我们自负的平民侦探倒是谦虚了起来,摆着手说,“你
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有了。”我回答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网维大哥能把这个案子的一些资料给我吗?我们的报道……”

  “哦,当然,当然。没问题。”他把那本画满了我看懂的涂鸦的笔记推给我。

  看到我面露难堪,就傻笑起来,跑到书房去。

  然后,里面传来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亚当,你躲在我的书架上干什么?”

  后记

  现在我终于把有关齐临蕴先生的案子写了出来,不单单只是一个给主任的报道摘要,
而是一个详尽的小说故事。我下定决心,在写完小说以后第一个就给小艾看。于是那天
晚上我和她约在S 市最豪华饭店的包厢见面。

  我无须去费笔墨详述这个第一次踏进的灯红酒绿之地。无论这里如何豪华、灿烂,
光芒四溅,其荣耀都比不过坐在大厅中间的女主角。她身上穿着一席红色的连衣裙(就
是她爸爸生前给她邮购的那身礼服),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戴着璀璨的十字星型项链,染
成红色的头发做成称她脸型的发型。那高贵,那优雅,那荣耀。我记得网维大哥曾把他
夫人比喻成朱诺,那么小艾,此时此刻她像是米涅瓦了。

  红发的智慧女神,看到我的到来,飞一样地就闪到我的身前。她笑吟吟地,闯入我
的怀中,给了我一个吻,然后挽起我的胳膊。

  心花怒放,我喃喃地牵着她的手,向她恭维一番。不对,不是恭维,而是真心的赞
美。她又笑了,旋着酒窝给我倒上红酒。

  “小艾,你的指甲又长出来了(原来的指甲,再被拘押后,被无情地剪掉了),修
得真漂亮。”我又有新发现了,或者说自从那天和网维大哥分手后,我就特别注意指甲
问题。

  她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说,“假的。”

  “假的?”我含着红酒问。

  “对啊,假指甲。用胶水粘在原来的指甲上吗。”她给我夹菜,是真正的鲍鱼海参,
“告诉我,这两天在忙什么呢?”

  “忙啊……”我把我的处女作拿出来,递给她,“我把你的事写成小说了。”

  “是吗,太好了。什么时候出版?到时候我再看。”她把书稿递还给我。

  “出版?你同意我出版这个书?”

  “当然了,那是你的小说吗,只要你没有把我描写得很差劲哦。”

  “那当然不会了。”我开心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了她一个我在写书
时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小艾,我听网维大哥说你好像比他更早知道叶欣胜是凶手,
是吗?”

  “是的。”她的脸色静下来,回答我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对警察说呢?如果你早点说就不会受那些苦了。”不
好,该死的语气,我怎么可以责怪她呢。

  “因为没有证据啊,我只是凭直觉认为他是凶手而已。”

  “为什么?”

  “案发现场的抽水马桶盖。你比我更早到达现场,你一定记得,彭秘书扒在上面呕
吐的时候,坐垫是掀起的。”

  “好像是这样的。”

  “你大概不会注意吧,一般来说女性用完抽水马桶后的习惯是把坐垫放下,而男性
正好与之相反。我们知道那个凶手曾把塑料袋扔进抽水马桶抽掉,那么他是最后用过马
桶的人,而坐垫掀起则告诉我说这个凶手是个男人。录相上拍到的却是一个打扮很像我
的女人。那么我当时就认为只有那个发育还不成熟的叶欣胜才有可能扮成我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但是……”

  小艾摆摆手,打断我的话,“是的,我知道这个判断根本不能成立,因为有很多其
他的不确定因素,而且我也没有证据啊。所以……”小艾突然一甩头,又笑起来了,
“小罗,别说这个了。”她的眼睛眨呀眨,露出恶作剧的神情说,“我还有一个消息要
告诉你呢。”

  “什么事?”我看着她的眼睛问。

  “我……”她的手抓着桌布,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我……”

  “你怎么了?”

  “我怀孕了。”

  那一瞬间我真的怀疑我耳膜出了问题,但是当她第二次轻声重复那两个字时,我明
白我的听力没有问题。这种惊颤使我丧失思考的能力,像个白痴是的问说:“谁的孩子?”

  “你的。”

  “什么!!”尽管有预感,但我还是大叫了出来,我不明白,我什么时候和小艾…
…脑筋短路的我,望着她深邃的眼神,听着她向我解释的优美声音。

  “那天从案发现场出来后,我真是太害怕了。我知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我,而那时
我还没有得到网维哥哥的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我相信他们能找到真凶,但我
也害怕万一。”她的脸更红了,羞怯地说,“所以那天晚上我让你带我回家喝酒,我灌
醉了你,然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刑法上唯一两条不判死刑的情况,
就是未成年人和孕妇……”

  “我明白了。”大脑的内存似乎是释放了一些,“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告诉
我,我也会……”

  “不,我不想给你困扰,也不想让你成为我的事后共犯。所以,小罗,如果你不认
为我现在太有钱的话,我愿意和你结婚。”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轻轻抹过一层口红的
嘴唇拷打着我视觉的神经。

  “啊……”我张开着嘴,站起来。一时间我不禁问我自己,我对我自己这个心爱的
女子,到底了解有多少。“我……”

  “哈哈哈……”她忽然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你相信了,小骡子?网维大哥说你
很好骗,果然是真的,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是那种把你灌醉了和你上床的女人?”

  她的脸在兴奋中通红剔透,我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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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7 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多了
   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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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7 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绝对是经典之做 而且是罗修先生临终前的作品~  天妒英才就是这个意思 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好可惜我一直以来都特别喜欢他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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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7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多了,我没这个眼力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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